我见观音(259)
作者:雕弦暮偶
話音未落,耶律堯瞭然:“無事,那我一人去見他就行。”
掌印太監松瞭口氣,連忙鞠躬引路。
宮闈偌大,一路走去,路上宮人越來越少。
等到達內閣大堂,已然都是侍衛把守,寬闊的廳內擺放著茶案奏折,桌椅筆墨,隻有長公主一人坐在主位。
她今日朱紫色的襦裙,綢錦帛帶在夜色下流光溢彩,整個人愈發威嚴,隨手挑瞭本奏折,正在一目十行掃看。
聽見人來,謝重姒淡淡道:“坐。”
耶律堯沒敢坐,按照大齊的規制,恭恭敬敬向她行瞭個禮。
謝重姒哂笑道:“這麼有禮?還以為你不屑講究這些虛禮呢。說罷,打得什麼主意,醜話說在前頭,本宮沒昭平好說話好糊弄,你最好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耶律堯道:“我心悅她。”
這石破天驚的話,讓長公主沉默瞭。
身邊侍奉的葉竹,也差點沒把新沏的茶打翻——像是看著虎口拔須的勇士,看向耶律堯。
又實在怕謝重姒發火,或者盛怒之下拿杯砸人,忙道:“殿下,滾開的水沏的,您仔細點別燙著。”
說著,把茶水往邊上挪瞭挪。
好在長公主脾氣收放自如,不怒反笑,撫掌道:“說得真好聽,嗯?本宮還以為,你是想利用她呢,反正這種事你也不是沒做過,若是有昭平支持,一勞永逸不在話下。對吧?”
謝重姒這話有不滿,有試探,但語調堪稱平和。
在場的心腹卻都沁瞭點冷汗。
認可
執掌權柄到瞭這個份上, 雷霆雨露,俱是君威。
四五個隨侍噤若寒蟬,也為耶律堯捏瞭把冷汗。
耶律堯卻恭敬垂首, 果斷道:“我確實曾經利用過她,秋獵自傷手腕, 僞裝成被兄長所傷, 騙她替我出頭, 換瞭一段時間平和日子。殿下明察秋毫。”
他這話不急不緩, 語速中和,好像不是被位高權重者施壓,對方仿佛也並無一票否決這段感情的權利。
謝重姒不動聲色地瞇瞭瞇眼。
再忌憚不喜這個年輕人, 也不得不承認,在同輩中, 他的心性確實遠超旁人。
不等她再次發難, 耶律堯盡可能誠懇解釋道:“那時我還不認識她, 她在我心中是‘昭平’,並非‘宣榕’, 郡主也好,郡王也罷, 身份尊貴, 又有心善柔慈的名聲傳出, 我必會利用的。但僅此一次,再無瞭。”
謝重姒道:“那你之後是怎麼利用旁人的?說道說道。”
內閣是國之重地, 相較天金闕其餘宮殿, 顯得古樸端肅。
青磚也比別處更有歲月劃痕。
耶律堯斂眸, 望著磚上跳竄的燭火,道:“殿下, 與人相謀,無非是利益二字。許旁人利益,以結同盟,再攻打奪利,事成之後分割利益。太陽底下無新事,您應當比我更懂‘權利’從何而來,不過是同盟之間的一種認可罷瞭。不便說出來污您耳朵,但若您想知哪一樁,哪一件,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得不錯。”長公主道,話裡聽不出贊同與否,把手中閑看的奏折往前一擲,命令道,“看看。”
耶律堯接住,打開。
這是一則三月之前的奏折,來自禮部,三紙無驢說瞭一籮筐廢話,最後大膽建議,可以與北疆聯姻,換取同盟穩固。
當然,他們打死也不敢提到昭平郡主,框出的人選盡是皇嗣裡的血脈旁支。
底下內閣給瞭四字批複:日後再議。
這字跡端凝渾厚,和宣榕的正楷有六分相像。
耶律堯道:“宣大人還是給人留面子,以拖為拒。若是我,會直接問他們,‘諸公不若和親西涼’?”
“……”葉竹沒忍住笑瞭,反應過來,立刻假借咳嗽掩住。
再小心覷瞭眼長公主,見她面無表情,道:“少油嘴滑舌。宮宴上官員如雲,都是進士出身的千年狐貍,鬧出這麼大動靜,事後矛頭對準的可是昭平。”
耶律堯把奏折合攏,雙手遞回桌案,道:“這好辦。”
滿室衆人還以為他有何高見,紛紛豎耳傾聽。
就聽見他大言不慚道:“我可以入贅。”
“…………………………”
所有人臉色扭曲瞭一瞬。
饒是謝重姒,也微咳瞭幾聲,放下茶盞。
耶律堯看她神色稍緩,微微一笑:“我並未開玩笑,選擇權在您等。您可消氣瞭點兒?那我接著說瞭。”
長公主沒吭聲,耶律堯順桿上爬當她默認,繼續道:“當衆陳言,並非給郡主壓力,她若不喜,拒絕即可,丟臉的隻會是我。再者,隻要她願意,她可以借我的勢,內外合壓,郡主能更早推進她想做的一切,早日離開朝政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