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207)

作者:雕弦暮偶


“什麼?”

耶律堯微微傾身,靠近些許,他那張帶著異域風格的臉被燈火照耀,愈顯深邃精致,輕輕笑道:“他說,昭平郡主看我俊俏漂亮,想把我圈在身邊作禁臠。”

宣榕:“???!!!”

耶律堯一瞬不瞬看著她,萬分好奇地問道:“禁|臠是何意?”

宣榕:“……”

她差點沒被茶水嗆到,緩瞭一緩,生無可戀地靠住圈椅,閉眸道:“……他到底在和你說些什麼啊?!”

“就是我方才說的那些,我原封不動轉述瞭。”耶律堯無辜地眨瞭眨眼,仿佛渾然不知情的模樣,“是不好的話嗎?絨花兒,你臉都氣紅瞭。”

曖昧

當然是不好的話——

狎昵輕佻, 滿懷惡意。對於任何位高權重之人,都是侮辱。

京中士人哪怕對罵,都不一定會用這種詞彙。

宣榕無比慶幸, 安定近來晚間練兵。

將士們高亢吶喊若隱若現,從遠處飄來。

微微壓蓋住瞭耶律堯低沉地嗓音。

即使房門大敞, 外面駐守的侍衛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但饒是如此, 宣榕還是緩和好一會兒, 對韓玉溪生瞭點遷怒, 她睜開眼道:“……不是什麼好意思,別聽他胡說八道。你……你也別到處問瞭,對你不好。”

隔著放置筆墨紙硯的書案, 耶律堯手按漆桌,也不知信瞭還是沒信, 眸光隨著燈火閃爍, 註視著她。半晌, 笑吟吟道:“隻是對我不好嗎?那絨花兒,你羞惱個什麼?”

宣榕動作一頓, 輕擡長睫。

她與他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對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苗頭, 但很遺憾, 青年那種好奇嚴絲合縫。

他仿佛不問清楚不罷休。

“……是說……作見不得光的情人粗鄙說辭。”宣榕敗下陣來, 含糊快速地解釋完畢,捂臉長嘆, “耶律, 你快恢複記憶吧。”

她垂首時, 肩脖勾勒出優美流暢的弧線。讓人想起高貴優雅的天鵝,秋日清晨的寒霜, 或是早春枝頭的白雪。

未幹透的發髻挽得並不嚴實,幾縷烏色散在雪裡。

被夜風吹拂輕動。

塵埃不染。

耶律堯眉心一跳,不動聲色撇過頭。

不打算坦白他確實恢複瞭最近的一段記憶。

比如三年前,在望都謹慎克制的數月。

因為由近及遠地想起過往,很容易不知因,但窺果,他有點混亂——

也愈發好奇二人早年經歷,不由道:“可你都不和我說太多以前的事兒,讓我如何恢複?你曾經救過昔詠,那我在望都為質時,你救過我嗎?”

“……並未。”宣榕本意是想不提痛苦經歷,因此,再開口時聲音溫和,“你不需要我救你,耶律,你一個人也能走過刀山火海的。”

耶律堯似是微微一怔,靜默片刻,宣榕聽到他極低地道:“那你至少幫過我,對吧?否則,我不會對你心生親近。”

宣榕歉愧地笑道:“我曾經想過要幫你。但……或許弄巧成拙,幫瞭倒忙,惹過你不快。”

她將為昔詠作的那幅畫,用幹凈的宣紙蓋住,在夜色裡說道:“後來我也經歷過一些事,逐漸想明白瞭。很多時候,人這一生這條路,大抵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哪怕是親朋,也不能感同身受。”

耶律堯問她:“那你是一個人走下去的嗎?”

許是夜風太過輕柔。

又或許是與耶律堯相識十餘載,歷經同年少年和成年。

再或許是他如今失憶,幾近空白,沒有在世俗裡歸束過的苦痛。

宣榕微微一頓,終是輕嘆回首二十年:“他們贊我是祥瑞呢,耶律。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這兩字的分量。祥——瑞——”

她唇齒一張一合,吐出這兩個呢喃一般的字。

又道:“自我出生伊始,種種說法廣為流傳。什麼都能成為佐證。比如酷暑燥熱,京中蓮花五月便開,月末盛放……”

她頓瞭頓,驀然想到耶律堯那火燒草原的傳聞,笑瞭笑,才接著道:“又比如,自此之後,大齊國運蒸蒸日上,外戰無一敗績,和東燕有一次摩擦,以颶風卷走港口百艘貨船告終,東燕不得不抽身回去收拾爛攤子。曾祖父給我取號‘昭平’,是希望孫輩灼灼光亮,太平無憂,而非將國祚寄予,無人能承擔起‘國運’二字,哪怕是君王。但仍會有人莫名其妙將這些歸功於我,很荒謬對不對?我沒有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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