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179)
作者:雕弦暮偶
然後,從懷中掏出紗佈,邊慢條斯理地纏著手上傷口,邊道:“上去瞭,又下來瞭。”
顧弛再猛然扭頭,看向顧楠。她身上完好無損,沒有傷口。隻是衣擺上沾瞭點落下的血。倒在地上,呼吸不順,不像是有生命危險,倒像隻是被某個學藝不精的人點瞭穴道。
饒是顧弛再經歷大風大浪,心已麻木,此刻卻還是被他這一招接一招,攻心上火,一口鮮血吐瞭出來:“你——!!!你算計的!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不是太子讓你來的對吧?”
耶律堯答道:“給宣大人遞瞭信,得他首肯進來的。”
顧弛被氣得躬身按地,喘息不止:“你……原來你是想要玄武定的功法……怎麼,你當睡上個三五年,就能有救瞭嗎?你這個……你這個瘋子——”
“我。”耶律堯簡單處理好傷口,一腳踩在鐵柵橫欄上,手肘虛搭膝上,微微傾身,隔著獄門看向顧弛,竟然露出個笑來,“我從前幾天到現在,心情都很不好。你最好閉嘴,否則我不介意讓你更難受。至於顧楠麼……”
耶律堯瞥瞭顧楠一眼,淡淡道:“她會救你。”
他沒有提顧弛的結局。
因為誰都知道,事已至此,等待顧弛的隻有一死。
出瞭昭獄,陽光極盛。
耶律堯慵懶地微瞇眸子,像是被太陽曬得有點困意。
溫符那邊沒有常用藥物,他本來想去藥館買點膏藥,但又嫌麻煩,便吹瞭聲口哨,盤旋在附近的追虹應聲而落,在他護腕上溫馴斂翅。
耶律堯便給它塞瞭塊銀子,讓它去藥店跑一趟。
一個人徑直去瞭郊外的荒野。這邊是昔年的亂葬崗,如今整治,倒有一些普通人傢來埋葬。再遠處,甚至還有幾傢學堂,和一處濟慈堂。
耶律堯一路七拐八繞,走到某處墳前,盤腿坐下,端詳著碑上文字。
樹影婆娑,細碎陽光斑駁落下。
這處孤墳目前還沒有入棺,也沒有填土。
本來做好的一些東西,好像都暫時派不上用場瞭。
耶律堯罕見地出瞭會神,濃睫垂落,想瞭想,將一個包裹嚴實的盒匣埋瞭進去。
翌日,按照約定,他來到桃花裡,想和溫符敲定何時出發前往鬼谷。
剛一進樓,卻發現雪狼在花叢裡撒歡,玩得不亦樂乎,渾身上下黏滿瞭五顏六色的花瓣。
是阿望。
阿望見到他,想撲,被耶律堯用手別開:“你怎麼在這……?”
他意識到什麼,若有所感地側眸看去,果然,看到二樓臨欄處,少女正捧瞭一杯茶,坐在窗前微微出神。
發現(增補)
花店木葉蔥蘢, 花枝橫斜。
宣榕坐在藤蔓之下,側眸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
這幾日京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
如舒公必是死罪, 但皇後枉顧國法,挾勢殺臣也是事實, 廢後旨意欲發不發, 各方都在斡旋。就連臥病在床的謝旻, 也在召集東宮屬臣商議。
但昨天, 他抽空命人送來瞭一冊竹簡。
宣榕當時伸手一握,竹簡差點沒碎。這種古物即使保存再好,也耐不住年歲泛黃腐朽。她趕緊捧起, 問道:“這是什麼?”
跑腿的隨侍垂首斂眸:“殿下說您一看便知。”
宣榕展開。這是一卷至少百年的竹簡,似是因為常年翻看, 繩索磨斷過, 重串瞭新的麻繩, 背頁的某一條竹簡上,用墨水寫著:
乾泰三年五月贈太子殿下。
字跡稚嫩, 一筆一畫。
她也有這麼一卷,不過寫的是“贈郡主”——
顧楠的字跡。
宣榕又問:“阿旻可還有說什麼?”
隨侍恭敬地道:“殿下說順勢而為, 順其自然, 您萬萬不用為難。”
宣榕輕嘆瞭口氣, 懂瞭謝旻何意。
他這是不便出手,想托自己給顧楠說情。
於是宣榕輕輕道:“勞煩大人回去轉告阿旻, 讓他好好休息, 毋庸擔心。”她輕嘆瞭口氣:“就算他不吭聲, 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但如何說情,卻是難題。
爹爹是擺明瞭不想摻和這樁恩怨, 與她促膝長談,確認她並無大礙後,便又離京南下,督查水患瞭。娘親去探望過阿旻兩次,隻讓他安心養傷,也閉口不提皇後和如舒公。
她自然不好任性地讓父母插手,甚至不方便自己出面直言,隻能想辦法讓舅舅心軟。
侍從走後,宣榕開始在房間妝奩盒裡翻找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