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130)

作者:雕弦暮偶


容松驚道:“誒誒誒!不是佩飾嗎?居然是真的。方才這蝴蝶怎麼一動不動的。”

宣榕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試著摸瞭摸蝴蝶觸須,無精打采道:“不知道,可能是翅膀濕瞭。怕它再淋雨,帶進來的。”許是推己及人,她無奈笑笑,對翅膀不住微動的鳳蝶輕聲道:“怎麼,你也焦躁難安麼?”

寒山寺裡。少年人坐在撚花佛像下擡眸仰望。

不知為何,他陡然閉瞭眼,長睫震顫,像是一種無言的回答。

*

宣榕這場病在八月初痊愈。而汛期潮水褪去,氣候炎熱,瘟疫也逐漸走到尾聲。

她將疫期用來隔人的房舍,用來收留無傢可歸的老人孩童、殘病傷患,取瞭個“慈善堂”的直白名字,請當地儒商作書,匾額成後,揭牌也是請的有名的幾傢商行——

商人重利,但也要清名,算是把他們綁上“賊船”。至少慈善堂運作初期的開支,有商賈樂意出資,更樂意名聲打響,這樣才能生意興隆。

後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此時,朝廷的賑災善後款,也充足抵達。足夠災民修繕重建,回歸故裡。

災後也喜歡做法事。至少寒山寺做過好幾輪,民衆自發祭拜祈福。又不知怎的,百姓聽聞齊帝大手一揮,準備明年更改年號,是因外甥女病重,為她祈福,便自發也給坐鎮姑蘇的昭平郡主祈禱。

紅綢佈和紙信在寺中百年榕樹的枝椏間翻飛,本就旺盛的香火,一個月間又翻瞭數倍。

季檀摸瞭摸袖中紅綢,先是在榕樹前頓足片刻,沒擠上前。扶住一位將將跌倒的老婦道:“您小心。這邊人多,莫擠瞭,擇日再來。否則跌撞瞭,豈非得不償失?”

老婦一臉焦急道:“哪能呢,不是說郡主還沒病愈嗎?”

季檀笑笑,他很少笑,但一想起昭平郡主,總是想笑:“病愈瞭,您不消急。註意自己個兒身體。您為瞭給她祈福,虧瞭自己,這話傳到她耳裡,她也傷欠不是?”

老婦訥訥道:“……唉我會小心的。”

季檀又道:“或者,我扶您去那邊殿裡燒三炷香,給您寫個祝辭的長條紙頁?聽說在香爐裡點燃,也能上達天聽的。”

老婦連連點頭。就這樣,季檀攬瞭一堆活,好幾個目不識丁的百姓大喜過望:“這位公子,你下次還來嗎?下次還找你啊!”

說得好像做生意似的。季檀哭笑不得:“若是實在需要,可在山下書莊,或是山上僧侶處求助。某很快就會離開姑蘇瞭。”

父母都非江南人,他還得回傢鄉給父親守孝。

足足寫完半上午,才送走熱情的人群,

季檀揉瞭揉手腕,清澹的眸子四周望瞭望,走出人頭攢動的香火鼎盛處,遠離喧囂,挑瞭一條僻靜的路,拾級而上。

他今日未著冠,佈帶束發,青衣如竹。有種冷淡矜貴的出塵——本就是官宦世傢子,傢族落魄,風骨依舊。

心境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淡然寧和。

說來很奇怪,明明父親遭貶,他中斷科舉隨他出京時,表面淡然,實則也有幽微的憤慨委屈。拋卻已經連中兩元的大好前程,也不過是因為京中沉浮不定,官場傾軋齷齪,都令人厭煩。

但如今卻當真寧和,有種在一處也能造福一方的自勉。

是因為見過她瞭麼?

寒山寺都是青石臺階,落瞭雨,別處都被正午陽光烘烤,唯有這邊臺階因頭頂綠林森森,遮瞭光,路上仍顯得濕滑。

季檀兀自沉思,走得小心,卻忽然看到瞭一片黑色衣角。

沒曾想到這裡還有人,他沒擡頭,端肅有禮道:“借過。”

但那雙黑靴在他面前站定,沒動。那人居高臨下打量他片刻。按在腰側刀柄上的拇指一彈,刀鋒出鞘,聲音低磁悅耳,但聲調極淡:“走什麼?這上面沒路瞭。”

主動

季檀訝然擡首。

逆著光, 看不太清這人容貌,隻見他箭袖輕袍,風骨俊整, 眉目似是還帶最後一點少年人的青澀,但肩寬腿長, 已然有成年男子的壓迫感。

又見他拿刀, 季檀謹慎道:“遙看上面, 似是還有幾座佛殿, 怎可能沒路?”

少年沒有任何側身相讓的意思,冷道:“佛殿落鎖瞭,不見客。”

季檀便道:“那無妨, 我在殿外逛逛,尋個清凈處暫避一避罷瞭。”

他剛要擡步, 卻陡然頓住。

一柄刀鋒橫陳面前, 刀的主人漫不經心道:“那也不行, 你不能去。”
上一篇:我只是馋你的向导素 下一篇:折金枝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