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11)
作者:雕弦暮偶
耶律堯的確提出瞭個她幾乎無法拒絕的交易,可即使瘋狂心動,宣榕還是不緊不慢回他,聲線清冷:“一直以為西涼情報天下第一,沒想到,漠北也不差。”
這是承認瞭寒毒之事。
耶律堯:“謬贊。”
宣榕將抱在懷裡的畫架小心立在一旁,撫過腕間佛珠,沉吟道:“你想要什麼,也說說看?”
耶律堯眉梢一挑。眸裡像是閃過萬千複雜情緒,沉如深海,晦澀難辨,似乎啓唇輕聲說瞭句什麼,但又像是宣榕的錯覺。
他挪開視線,望向遠處盤腿跌坐的觀音雕塑。
笑著道:“先聽辦法吧。北疆巫蠱之術盛行,其中,用蠱蟲作引入人體,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殺人。但若那人僥幸沒死,久之,血可入藥。稱為藥蠱。”
他偏頭,指瞭指自己的脖頸:“好巧不巧,我身體裡,有這樣一隻蠱蟲。”
這個舉動或許激怒瞭他身體裡的怪物。
逡巡在耶律堯肩胛處的毒蛇,陡然發出低啞的嘶鳴,左挪右探、焦躁不安。
耶律堯卻沒感到任何痛苦一般,神色如常:“名字很好聽,琉璃凈火蠱,極炎。你應該聽過。也應當知道它的功效。”
宣榕當然聽過。
她學得雜,為瞭母親看過一摞事關寒毒的醫書。“琉璃凈火蠱”這個詞在記載上出現過不止一次。
她終於正色看向耶律堯,不再試探,誠懇發問:“你想要什麼?”
“幫我引薦鬼谷神醫。”耶律堯收回目光,與她四目相對,語氣又變回那種充滿蠱惑的漫不經心,仿佛他自己也成瞭一昧蠱——
“我想解蠱。”
火災
不知過瞭多久。
少女嗓音輕靈:“好啊。歲末我會歸京,到時候你來望都,直接去公主府找我。我會安排。”
*
北疆軍隊來得突兀,走得也風卷殘雲。
當日中午,就撤營離去,馬蹄卷起的煙塵裡,宣榕八風不動,窩在一個佛窟勘繪。
她對漸遠的兵戈聲充耳不聞,沉浸在雕繪裡。
倒是一旁昔詠,邊啃著新鮮駱駝肉,邊憂心忡忡:“郡主,臣等上午不察,被耶律堯支走,他當時說瞭什麼,您……”
三個侍衛皆是一臉告罪的不安樣子。
過瞭片刻,宣榕才回神,輕輕道:“無事,不用自責。他有求於我,很客氣。”
近年來,北疆與大齊還是頗有摩擦。
在通關、寇賊、貿易之事上爭論不休。
許是以為耶律堯為此遊說,容渡皺眉:“刑律大典推行受阻後,您不是很少過問朝政瞭嗎?郡主心善,但沒必要為瞭番邦異族,去滿堂酸儒那尋不痛快。”
“私事,不是朝政。”宣榕看瞭眼坐得僵硬筆挺的三人,失笑道,“耶律堯鐵瞭心要調虎離山,你們三個人防得瞭什麼——”
又將為母親作藥引一事略過,淡淡解釋:“他身上有蠱毒,無計可施,想見鬼谷的叔姨們,求我引薦。”
鬼谷弟子擅長機關術法、通曉權謀兵卦,在醫術上更是登峰造極。
曾經輔佐齊太祖開國,之後這一脈隱居避世,少見江湖。
轉折點出現在宣榕的外祖母身上。
這位以溫婉著稱的先皇後,出身鬼谷。
憑借這層關系,母親當年身中寒毒後,成為封禁十幾載的山谷迎來的第一位外客。
到瞭宣榕這一輩,關系更為親密。可以說,她是鬼谷幾位叔姨看著長大的。
要星星不給月亮。
耶律堯讓她引薦。
確實找對瞭人。
“……您應瞭?”昔詠被這消息砸懵瞭。
宣榕無奈:“我隻是引薦。師伯們性情不羈,願不願意看病治人都不好說。不過……”
她頓瞭頓,眼前浮現耶律堯那幽深的黑眸,覺得還是藍色好看,有幾分惋惜地道:“北疆那些毒稀奇古怪,傍依神佛,據說不可解,恐怕也隻有鬼谷能勉強一試瞭。”
容松聞言蹙眉,他最是心直口快:“憑什麼!郡主以前幫他幫得還少嗎!當年為瞭救這小子,寒秋裡跳過池,受涼病瞭一個月,可他倒好,都沒來探望一次……”
“阿松。”宣榕哭笑不得地打斷他,“快十年的陳年往事瞭,你怎麼還記得那麼清楚。”
見容松氣呼呼的,宣榕溫聲道:“他那時在望都為質,舉步維艱,頭頂兩個兄長壓著,沒法探望我的。別為瞭這種小事心煩生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