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105)

作者:雕弦暮偶


宣榕做事有律,每日會摹草圖, 半月至少一副成圖。

否則也不至於在瓜州縣, 能賣畫籌款。

她想瞭想道:“有。一幅仙尊賀歲配金雞報曉圖, 另一幅九龍戲珠萬獸來朝圖。前者可贈使節,後者可贈群臣。”

“行啊。那彩頭就以這兩幅為主瞭, 立刻派人去你府上拿。先謝過表姐。”謝旻款步走來,亦款步而去。

宣榕深深地看瞭他背影一眼,未置一詞。

其實,阿旻不該出手的。

饒是她用賀歲圖打岔,引到自己身上,明眼人也能看出,太子是為顧楠出這個頭。

這世上,一個人,如若烙上“所屬物”三個字,她或者他的個人品性會模糊消退。隻能成為他人附庸而活。

仰仗鼻息之人,無以安身立命。

顧楠還真能孑然一身,靠謝旻寵愛活過人生的後幾十年?

要知道人心易變,年少夫妻反目成仇者,數不勝數。

有幾個人能赤子之心,從始至終、至死不渝呢?

宣榕有點頭疼。如舒公對許多人而言都是恩師,對她來說也是。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這十個字,她是從顧如舒嘴裡,第一次聽到的。

她不可能坐視不管,任由顧楠落入個或許是死胡同的陷阱,便暫時沒再參與遊樂瞭,輕聲問身旁的小姑娘:“楠楠,明年有何計劃安排?”

顧楠水汪汪的眼底盡是迷茫:“計劃……安排?”

宣榕便道:“對呀。”

顧楠仍舊遲疑:“好像沒有……郡主你是有嗎?”

宣榕盤算瞭一下:“有。元宵前引薦兩波人雙方對接,拜訪邱明大師,去護國寺上香聽講。元宵後看氣候變化,風雪停的話去江南一趟,正月前要把今年濟慈堂的事務安排妥當……”

她從正月到臘月全都塞的滿滿當當,顧楠聽呆瞭:“萬一突然有事,那……”

宣榕無奈道:“那再調整唄。你看今日晚宴,光位次排序都調整過不下十輪,侍衛佈防也是,昔大人起碼排練瞭六次。想做什麼盡管去做就是瞭,楠楠,我可以給你搭橋的。”

“……我想回鐘南山。”顧楠沉默很久,輕輕道,“當個教書的女夫子,像我爹那樣。”

宣榕有點驚訝:“很不錯呀,有和別人提起過嗎?”

顧楠放在膝上的手指微蜷。

皇後娘娘看她不順眼,但不敢主動逼她走。似是怕自己走瞭,阿旻同她鬧決裂——

說來奇怪,她父親死後,阿旻和皇後的關系處於一種很微妙的僵硬狀態。

在外人面前,依舊母慈子孝,但隻有母子相處時,阿旻未曾給過皇後任何好臉色。

而顧楠覺得,她雖不是矛盾的起因,但仍舊處於矛盾的焦點正中。

所以,有次,她試探著和皇後提起想回鐘南山,本以為皇後會同意,但那個高傲女子隻淡淡說瞭句“可笑”。

接著又是強迫她學規矩、看眼色、知禮儀。

顧楠咬瞭咬唇:“沒有,郡主是第一個。”

宣榕笑眼微彎:“那可真榮幸。我突然想起來瞭,娘親最近又想在京開傢新的學堂,正愁人手不夠,楠楠去跟著幫忙出謀劃策一下?”

顧楠雙眸一亮:“好!”

“好!!!好文采!!!好詩!!!”與此同時,不遠處群臣圍坐的鹿鳴筵上,爆發出一陣喝彩,“庭芝這首七步成詩實屬妙哉,以龍鳳開篇,萬獸結題,輔佐君臣之道,氣度不凡。”

帝王也在高座頷首:“不出意外,今年這畫又得歸季愛卿瞭。”

季檀一襲青紫官服,挺拔若松,也冷似雪中松竹。

被帝王褒獎,隻冷淡謙遜地道:“陛下過譽瞭,花落誰傢未可知。”

而此時,一道身著輕甲的人影疾行入殿,肩上帶霜雪,眉間含銳意,走到帝王身側,躬身請示瞭幾句什麼,得帝王吩咐定奪後,轉身便要離開。

但有朝臣打趣道:“昔大人今兒辛苦!也來個七步作詩嗎?郡主的畫可是千金難求啊。”

昔詠側首,腳步微頓,危險地瞇瞭瞇眼。

宣榕一直註意各方動靜,也不由蹙眉。

昔大人本就出身武將世傢,又在江湖摸爬滾打,荒廢瞭少年時光——她老人傢連平仄都不懂,一聽念書就打瞌睡。

曾經作過一首“大弓開兮射他爹”的豪壯詩詞。【註】

確實不能和文臣在吟詩作賦上較量。

這位朝臣肯定也清楚,但大庭廣衆下叫住人問詢,是故意給人難堪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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