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163)

作者:白魁岚野


僅僅不到兩月,剛過大婚的十二殿被撕下片紅的喜色,掛上瞭潔凈的素白,“囍”字貼也換成瞭“奠”。

那些從來沒到過十二殿的人們在此刻共聚,守送一個毫無交集的女人,有些人連她的名字都記不清,可隻要提到十二殿下對誰最好,他們便會恍然大悟,她是十二殿最愛的發妻。

這三日,來十二殿悼念之人輪瞭又輪,開始逐漸變少,恢複瞭往常的稀少人煙。

直到第三晚,亓淵才醒,十二殿的宮人忙不疊地去叫太醫院的人來看病,怕留有什麼後遺癥,太醫來後開瞭幾味藥方,也是搖頭離去。

這心病,靠藥是好不瞭的。

殿內日夜都有人輪流看守,他們的眼睛不離亓淵片刻,生怕他又鬧出什麼動靜來。可亓淵隻是靜靜地跪在棺槨前,什麼也不說,什麼都不做,異常安靜。

他到底是瘋瞭?還是沒瘋?

沒人敢說定。

整整兩日,亓淵滴水未盡,從醒來到現在一直跪在靈堂前,守著棺槨寸步不離,有時受不瞭的身體輕飄飄地倒地一昏,他也無所覺察,醒來就是跪,也不哭。

第六天,萬慶帝和皇後同至十二殿,更多的是後者真情勸言,前者因公務繁忙待不瞭太久,坐瞭一會兒就走瞭。

既來探靈,皇後也除去瞭往日的榮貴,簡衣素裙。

一個當母親多年的女人跟一個喪母喪妻的少年對上瞭話語。

沒人知道他們聊瞭什麼。

少年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如同一張白紙。

皇後走的時候,他擡頭多瞥瞭兩眼。

後來亓淵總算有瞭其他動作,晚些時候,他端來一碗粥放在自己面前,又擺瞭一碗在自己對面。他這幾天也不知餓得厲害,剛入的第一口覺得不夠,見碗底之後又沒瞭開始的需求勁。

他把筷子平放在碗口,走到棺槨正前方,耐心松開一頁頁紙錢,點火燃燒放入銅盆裡,每到眼中火光隱隱滅滅,他就往裡面繼續加點,直到手裡空盡。

這幾天他消瘦許多,臉色青黑,但舉止正常,宮人們沒有看出不對之處。

夜晚,宮人們疲憊到打瞌睡,亓淵也迷迷糊糊地躺在席上,枕著胳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一副快睡的狀態。

他看見瞭一個人,帶著一張難掩邪惡的臉。

那人如同孤魂站在角落,眨眼便不見瞭影,縱然亓淵的眼睛不如以往好瞭,可卻將人影認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轉折點在海逢出現後發生瞭變化,確切的說,是在他得知案件的秘密之後。

真正的兇手根本就不是那個無名刺客,而是一直想置他於死地的一個人。

那個人不會直接瞭當地結束他性命,而是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失去,生不如死。

***

頭七過後,十二殿又落滿瞭人,一些個五大腰粗的壯漢進殿擡棺,不料的是,亓淵攔在棺前怎麼也不肯讓他們靠近,言語愈來愈荒唐,還說誰再靠近就殺瞭誰。

不知他哪裡來的刀,對著那些不肯退離的人,舉刀就是一頓亂揮,怕真傷及無辜,幾個侍衛過來把他強制住,然後奪走利器。

亓淵便抓著他們狠狠下口,齒如瘋狗,一咬見血。

侍衛們忌憚他是皇子,不敢做甚麼過分的挾制,把事稟報給瞭萬慶帝,萬慶帝則說先不管,任棺槨再放在十二殿幾日,之後再派人把他關著冷靜一陣。

十二殿的名聲一落千丈,宮裡的人無不在傳那冷傲的十二殿下因亡妻而徹底變成瞭一個瘋子,人人見躲。

幾日後,少年的確精神渙散不振,壯漢們再去擡棺槨時,他已經沒有瞭任何反應,就在旁邊望著,雙目無神。

皇陵的墓位又補上一位,皇宮多瞭一個四處遊蕩的少年瘋子,餓瞭抓雞鴨魚吃,困瞭就睡在草地上,他對過路人從不攻擊,隻是眼睛一直會盯著他們看,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最後因為夜闖貴妃的房間,被萬慶帝囚禁在瞭冷宮裡。

約莫十來日,少年的神智好像恢複一些,他開口的第一句便是:放我出去。

萬慶帝不敢果斷,派人盯查他沒有嚇人的言行舉止後,打開瞭冷宮的大門,讓他在庭院裡活動,再過些時日,他身上沒有瞭那股怪異勁兒,萬慶帝又慢慢松廣他的自由範圍。

少年好似忘卻瞭那些痛往,不哭不鬧照常吃喝,除瞭閑逛發呆,便是去後山探陵。

這天日光正好,他閉眼躺在草坪上休憩,看上去安靜乖巧,和那日揮刀砍人的瘋子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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