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131)

作者:白魁岚野


“虞姑娘別太勞累自己。”蕭無憶有些於心不忍,可該說的還是要吱一聲,“蘭兄醒來要是知道,會自責的。”他輕聲落話,走瞭。

室門輕閉,室內霎時空蕩死寂。

虞丹青趴著不動,眼睫垂下輕眨,許久才敢擡起頭來,看著眼前漸入死境的人。她從凳上站起來,身體傾往玉石床,怔瞭片刻伸手過去,指尖劃過他閉目安詳的容顏,然後輕輕點觸薄唇,再慢慢地往上,經過鼻尖停留在眉心,往旁一滑,橫撫那清俊平靜的眉眼。

不知何時能醒,那萬一……沒有醒,怎麼辦?

這個最壞的結果在虞丹青心裡轉瞬而過。

她彎腰下去,側耳緊貼他的心口處,感受到溫涼之下有頑強的生命在跳動著,一下又一下地抨擊她的心跳。

虞丹青仰頭看他的臉,分明潤色如常,卻無論如何喚不醒,唯有心跳和氣息可以讓她安下幾分心來。

可還不算足矣,她希望他能快些醒過來。

這場命危的結果存在著可能性,就如賭局,總會有輸贏。

虞丹青尚未體會過親人離世是什麼滋味,而今不過一場賭局便令她惶恐不安,不敢想象上輩子她死後,自傢爹娘會是那麼多的痛苦。不論是有血脈相連的親人,還是情感關系的親人,她都不想失去。

虞丹青捧著他的臉,喃喃低語:“你一定要快點醒過來。”

三世堂(一)

蠱毒入侵, 謝蘭機體內融著毒液,本就不高的體溫在夏夜幹燥的環境中偏涼,虞丹青把毛毯掖緊瞭些, 坐守不言。

燭光微弱, 夜半三更。

她得走瞭。

虞丹青垂目, 視線鎖在謝蘭機沉睡的容顏上,溫柔細心地順開他鬢邊的幾縷碎發, 怔神中又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慢慢靠近, 唇面輕觸那溫涼的眉心, 似吻著寶玉。

靜止的這兩秒中, 仿佛天地間唯有她與他。

可這場半醉半醒的夢外,還有很多人要等她, 她不能再多留。

虞丹青從情緒中割離出來, 步步後退到閉室門外,目牽那人,緩緩關上門離開, 忍著沒有回頭。

***

晨光熹微, 遼闊的皇城門前黑壓壓一片, 人聲鼎沸揚滿瞭天。

威嚴隆盛的皇城大門朝兩邊打開, 一衆列好陣隊的騎兵率先出來,舉高的豔明旗幟順風舞動,與整個氣勢浩蕩的軍伍融合,彰顯百年王朝的霸道生機。

幾十來個錦衣衛出來維護街道秩序,將蜂擁不止的百姓攔在道路兩旁, 避免意外受驚的馬傷害到他們。

有些刁民非是不聽,官職在身的秦照自知該要註重言行舉止, 實在受不住嘰嘰歪歪的某些刁民,罵道:“不想被馬踹死就滾邊上去!”

人群鬧聲不停,有一個中年男聲哀嚎:“哎喲喂,別說馬瞭,哪個鼈孫踹我!”

那些騎兵領在出使行伍隊的最前面,集隊在城門下的空曠之地,隨後兵分兩路守在兩旁。

白馬上,虞城子身著銀白輕甲,腰間刀身長過半個人身,舊老的鞘面不失寒凜殺氣。

被錦衣衛攔在外圍的百姓紛紛仰目而來,嘈雜的聲音小瞭大半,動作幅度也小瞭很多,乍一看,像被什麼東西吸引得目不轉睛,表情一亮。

一匹紅棕勁馬從後方踏蹄上前,葛無駕著馬並站在虞城子的不遠處,雙雙看往另一方趕來的鐵騎兵。

青旗飄揚飛動,張揚而又蓬勃,數道目光齊齊望瞭過去。

那為首之人,赤紅窄袖長袍披戴著薄甲,纖瘦身姿不乏勁氣,穩穩坐在鬃毛油亮的黑馬上,眉目俊秀,面若桃花,是位妙齡女子,隻是臉色不大好。

虞丹青一夜未眠,天微微亮便趕至羽軍總營,數百人整裝待發,等她發號施令之後,齊步出發至皇城,剛巧與出使行伍彙合。

該來的也都在瞭。

虞城子“駕”瞭一聲:“吉時到瞭,國師走罷。”

哪裡來的吉時,隻是看他何時想走罷瞭。

出使行伍大張旗鼓地走出皇城,後方精銳帶著一批批放著珍寶及其他的箱車緊跟上前。

虞丹青催動黑馬領著羽軍走,她展目一望,定在皇城門口一排齊色的錦衣衛身上,看見秦照斜握腰間的佩刀,微微擡首面向這邊,摘下官帽,目送他們出發。

路上珍重。

虞丹青收回目光,寸步不離地緊跟在行伍後面,眼睛盯著葛無遙遙的背影。

陛下派葛無出使大半年,不知是心有瞭猜忌而刻意拉開距離,還是出於分外的信任,虞丹青猜不透。待他回來之後,風雲變幻的朝廷恐是早已沒瞭他的一席之地,這於她而言無利可圖,但也算一樁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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