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56)

作者:梅燃


這是第一張信紙。

時彧哼瞭一聲。

這麼多借口。

他又接著抽出第二張信紙,信上寫道:

“長陽王有意招賢弟為婿,妄請太後賜婚,事有不成,惱怒賢弟今朝於太子門下長袖善舞,實為巴結。賢弟當步步謹慎,小心為營。愚兄明灝鈞鑒。”

不就是提醒他,他今夜的舉動,招致瞭二皇子黨的忌憚麼。

但時彧從這封信中,卻看出瞭一條信息,瞳孔微微攢縮。

長陽王想招他為婿?

時彧立刻想到瞭今夜瓊芳宴上見到的長陽郡主謝幼薇。

彼時長陽王妃也在。

今夜前來參宴的,多數都是如今長安尚未婚配的貴族男子。

居然是真的。

時彧一直到離席,都沒勘破這點。

謝幼薇於席間突然舉樽上前,意欲何為?

少年的心思往下沉,指尖摩挲信封上砂質的火漆,一寸寸挪移。

心生陡然生出一念。

難道,長陽郡主真能看中他一介莽夫不成。

之前長安城外驛站有過一面之緣,相信長陽郡主應當對他印象頗為不佳。

時彧撚著信紙思量那日的情景。

應當是他多心瞭,那名驕奢跋扈的郡主,實在是他最厭惡的那類女子,而自己的魯莽野蠻,也是那位郡主萬萬看不上的。

彼此水與火,不相容,長陽郡主能心悅他才是見鬼瞭。

時彧想通瞭,便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將信箋折好,放入燭火的外焰之中引燃。

既然對方隻想茍茍且且地書信來往,不想讓旁人窺測他與自己的關系,那麼這封書信便不是書信,而是把柄。

時彧點燃瞭它,隨手投入瞭火缽子裡。

看天色不早瞭,時彧對秦灃命令:“我要走瞭,寅時前必須趕到軍營,你去庫房挑揀些禮物,理份名錄交給劉洪。”

秦灃抱拳敬諾。

時彧打點行囊,讓劉洪牽馬在外候著。

劉洪把少將軍的烏雲蓋雪拴在正門樹下,拎瞭少將軍的包袱放置妥當。

通常少將軍帶上行李,便意味著要在營地長住瞭,這一去,恐怕又要幾日不得歸來。

劉洪偷摸往裡邊放瞭一些城郊買不著的零嘴,想著少將軍小時候最愛吃這些瞭,在軍營裡可吃不著。

“少將軍勿用擔心,府中一切交給老奴就好,老奴定讓將軍無後顧之憂,您隻管去。”

劉洪是廣平伯府的老人瞭,他辦事,時彧是放心的。

少年稍一點頭,立刻翻身上馬,回眸看瞭眼門匾旁飄搖的垂花燈,不再有任何留戀,長腿熟稔地一夾馬腹,催馬朝天街而去。

快馬儼如流星,劃破瞭長夜的寧靜。

天街上馬蹄的颯沓之音,似急促盤旋的鼓點,一聲聲穿透濃霧,散入更遠的夜空。

伏在馬背上疾馳的時候,不知為何,時彧總是心緒不寧,眉心不停地痙攣抽搐。

是荷塘裡不為人知的荒唐,她的溫柔絞碎瞭他的強硬,讓他體力不支瞭麼?

時彧無法確定,但越往城外走,這股不安的感覺就愈發強烈。

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

沈氏如果是那麼容易認命的人,當初她就不會心意堅決地上山落發為尼……

她隻是看起來身嬌體弱,可內心當中比誰都固執,都倔強。

其實她今晚,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向他給任何承諾。

她的臉色很慘淡,在他說著那些自以為安慰的話語的時候,他因為愧怍和難為情,根本沒看沈棲鳶的神情。

後來是怎麼糊裡糊塗的,她就答應瞭,具體答應瞭什麼,時彧都記不清瞭。

時彧一想到這點,心裡的躁動不安更加濃烈。

“籲——”

少年勒住韁繩。

咬牙,時彧心一橫,撥轉馬頭,快馬加鞭地趕回廣平伯府。

一定有什麼是不對的。

這一去就是好幾日,如果不能料理妥當後院,他走也走得不安心。

他需要安心,需要沈氏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

時彧徑直馳往離波月閣更近的側門,將烏雲蓋雪停在門前,等閽人打開門,詫異地問將軍怎麼又回來瞭,時彧一言不發,大步邁向波月閣。

畫晴已經歇著瞭,整個波月閣不聞有聲,一切都那麼安靜,仿佛徜徉在深水之中的小舟,唯餘淡然的風聲,挑逗枝頭葳蕤的濃葉。

簌簌的綠葉窸窣聲,和清脆的一點蛙鳴,襯出此地詭異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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