擷月這時上前道：“一路舟車勞頓，娘子胃口不好又遭顛簸，所以瘦瞭。”

似乎被這聲“娘子”提醒，竇宗這才擡頭看向緩緩走來的衛玠，個子比女兒高出許多，站在她身後遮擋住瞭陽光。

“嶽父。”衛玠微微頷首，拱手行禮。

“既然回來瞭，就早些進府歇息罷。”竇宗應瞭聲，態度不鹹不淡。

說罷，便有傢丁小廝上前為他們提拿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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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前來揚州，衛玠自然帶瞭不少人馬一路護隨，但既然要寄住在嶽父傢，他自然要先另尋他處，安頓好自己的人，最後隻留下碧山、丹湖幾個小廝和崔護衛跟著。

回瞭自己傢，竇綠瓊本想要先去見見姐姐，但采星過來告知她叫她先回閨院，溫湯沐浴暫歇後，晚間再一同吃飯。

身旁沒瞭人，竇綠瓊自然而然地牽起夫君的手，要帶他去瞧自己的院子。

左手被柔軟的小掌包裹，衛玠低頭看她一眼，道：“我還以為你要把我忘瞭。”

“我哪有。”竇綠瓊小聲反駁，還以為他嫌棄自己嫁人之後還這般依戀父母，不覺羞怯。

竇綠瓊出閣前的閨院名喚清波齋，中間有一檀木小亭叫紅掌亭，養一懶貍奴通身白毛，皆出自駱賓王的詩句：“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似乎是因為親娘懷她的時候格外喜食鵝肉。

倒是別致。

比起清爽寬闊的紫蒲堂，女兒傢的閨院格外精致伶俐，無處不泛著香氣。院落極大，亭臺樓閣，瑤池水榭，一個不少。

進瞭院子，有仆婦十餘人候著，其中棗兒、葵兒在前，低聲恭敬道：“小姐、姑爺。”

“快起來吧。”

抱香、攏雪先帶著竇綠瓊前去溫湯去塵垢，臨走時施瞭個眼色給棗兒、葵兒，兩人意會點頭。

衛玠則被擷月同一個小廝領去另一間房盥洗，那小廝模樣秀氣，說話間嗓子尖細，衛玠不由蹙眉多看瞭幾眼。

等兩個主人走後，棗兒、葵兒攔住瞭想要跟進去的碧山、丹湖，勾唇一笑：“清波齋不許男子入內，不過你們是姑爺的隨從，許你們在院子裡待著幹活，晚上單獨住到下人房，但不準進入內室，聽到沒有？”

在竇綠瓊出嫁之前，她們與抱香、攏雪便是這院子裡的四個一等丫鬟，二主內二主外，態度自然囂張。

兩人對視一眼，碧山皺緊瞭眉不滿，“我們不入內，怎麼伺候公子？”

“這我們就不知瞭。”棗兒抱胸，“規矩不可破，若姑爺需要端茶倒水，我們自會伺候。”

“其他的，一概不管。”

“你說男子不可入內，那方才領著我們公子去盥洗的那個小廝是誰？”碧山問。

“祿兒跟你們可不一樣，他是太監。”棗兒語出驚人，“小時候他娘打賬將他賣進宮裡，沒成，被趕出來瞭。我們夫人便將他買下，留在院子裡幹些力氣活。”

說完，她還似笑非笑地覷瞭一眼碧山，“你要是想，也可割瞭作個太監，我就讓你進來。”

“你說什麼——”他上前一步，棗兒卻絲毫不怕他，目光透著輕蔑，微擡下巴，似乎在說“你敢動我試試？”

丹湖忙將碧山拉回，告饒道：“二位姐姐，總得讓我們先將行李收拾好吧？”

“交給我們便是。”

接過行囊後，兩人哼聲離去，關上房門時，葵兒還沖碧山做瞭個鬼臉。

“她們！”碧山氣不過，“太過分瞭，我們可是從京城來的，小小揚州婢女，竟然如此輕慢我們。”

“行瞭。”

丹湖按下他的手，心裡多少明白瞭些，便收拾好剩下的行李拉他徑自往下人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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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秋院內，竇宗踱步來踱步去。

“瓊兒最愛吃蒜泥白肉，糯米藕，叫人多準備些，金齏玉鱠鮮嫩不腥，補益肝脾，也要加上，還有箸頭春、乳汁燉雞、冷蟾兒羹......飯後再上些羊乳，她愛喝，還有她平時愛吃的糕點。”

齊敷一邊拿筆墨記下，一邊笑道：“老爺，既是衛二公子也一同來瞭，怎麼不問問他喜歡吃什麼？畢竟這可是您當初親自挑選的女婿。”

竇宗背手哼瞭聲，吹起黑胡子，“不過矮個裡挑將軍，無奈之舉罷瞭。我心裡可沒真的認可他。”

說完，他嘆息一聲：“這些個月，我沒有不後悔的，養瞭十五年的閨女如今離瞭我身邊，不知她睡得安穩否，用飯香不香......”

“可若回到當初，我還是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