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 我一個奴婢不好同公子說，瓊瓊你要自己立起來知道嗎？”擷月的擔憂不是無憑據的, 她邊讓竇綠瓊從水裡起來, 細心給她擦拭身體, 邊說：“女子不滿十八，生育對身體損傷及大, 何況你自己也懵懂。”

竇綠瓊點頭，“我知道姐姐一片苦心。”

擷月又問：“再有就是，若是公子要你喝那勞什子避子湯，你喝不喝？”

“我不喝。”竇綠瓊堅定道, 伸手穿進袖子裡, 搖頭晃腦很有主見，“要喝, 讓他自己喝去。”

“這就對瞭。”擷月欣慰地看瞭她一眼，眼裡露出一絲笑意。

她就像操心勞肝的老婆子, 恨不得什麼事都一一為她打點交代好。

所以很多時候，即使挨瞭罵，竇綠瓊從來不惱，頂多在嘴上反抗一下。

晚上躺在榻上，心裡記得擷月交代的話, 竇綠瓊摟著被子側頭問衛玠：“夫君，你喜歡小孩兒嗎？”

衛玠以為她說自己, 挑瞭挑眉，故意逗她：“別人傢的小孩我喜歡，自己傢的小孩就不喜歡。”

“不喜歡小孩就好。”竇綠瓊慶幸地點頭，隨即反應過來，鼓著臉，“為什麼不喜歡自傢的？”

什麼意思！

衛玠卻從她回答中意識到他們說的不是同一回事，愣瞭愣，將書放下。

“突然提起孩子做什麼？”

“沒什麼呀，隻是我不想生小孩，所以先來問問夫君。”

衛玠舒瞭一口氣，僵直的身體慢慢松下，“我自然不會讓你生。”

說完，他覷瞭妻子一眼，道：“傢裡有一個小孩兒就夠瞭，來兩個，我招架不住。”

意識到他是說自己，竇綠瓊不大高興，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兩眼上下翻動，竟無師自通地翻出瞭個白眼。

“哼哼，你就偷著樂吧。等我長大瞭，你就老瞭。”

衛玠臉又是一黑。

—

翌日，晴出樓臺日照九州，萬裡無雲風瀾靜，九乾湖上水色縹碧，微風正好。

畫舫之上，衣著鮮亮的貴族公子小姐你來我往相談甚歡，男子從朝堂國策談到酒樓楚館，女子則從珠玉首飾說到良人佳胥，掩唇而笑，莫不嬌怯。

昔日總是被圍在中心的曹識秋，在曹大人出瞭事之後，自動被排擠到角落，無人搭理。

她面色難堪，尋瞭一處坐下，咬唇而不屑。

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東西，還不值當她生氣。

這時，齊樂卿走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曹姐姐，既然是出來玩，就別不開心瞭，她們在行酒令呢，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去？”

“不去。”曹識秋冷冷揮開她的手，齊樂卿熱臉貼冷屁股，討瞭個沒趣兒，堆著笑容的面上也不由難看瞭幾分。

曹識秋還在兀自怪她：“我早說瞭我不來，你非要拉著我。來瞭有什麼意思，不過看她們眼色，供人取笑罷瞭。”

說完，她乜瞭齊樂卿一眼，見她身上的紅衫子還是去年的樣式，忍不住挖苦：“你硬往人傢圈子裡擠，人傢也不見得待見你，何必。”

齊樂卿身子僵瞭僵，眼裡閃過一抹尷尬與不耐。

齊傢的確是落沒貴族不假，上到姑舅叔伯，下到同輩兄弟，除齊蒙外，無一人有功名在身，不過是坐吃山空，勉力維持體面。

原先曹識秋風光，父親為官多年，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母傢又和張貴妃沾親帶故，她少不得多加討好，以綢繆親事。

可如今曹傢已然落魄，張傢忙著撇清幹系都來不及，曹識求連自己都不如，還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擺譜？

可齊樂卿還是忍瞭忍，維持大方得體的態度，淺笑著：“你不去就算瞭，又說什麼話來傷人，我若是個氣性大的，早哭去瞭。”

曹識秋沒說話。她也知道，如今還肯同她親近的，隻怕隻有齊樂卿一個瞭。

這時，船沿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兩人順著衆人視線朝對面望去，不由雙雙一愣。

隻見不遠處一艘小巧而精致的畫舫上，一女子手持綠傘，倚在欄桿邊吹風，橙紅色紗裙泛著粼粼水光，瓊態仙姿，在陽光下明豔奪目。

可真正讓曹識秋心間翻湧的，是她身後負手而立，高大挺拔的青衣男子。

即使兩人相隔著兩三步的距離，她都能看出，男子的眼神緊緊黏在女子身上，不曾移開片刻。

“那是衛府的畫舫吧？表妹的命真好。”

齊樂卿不無羨慕地說，恨不得此刻與衛公子站在船沿賞景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