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夫君气死了(216)

作者:小桶睡眠


竇綠瓊點頭。

很奇怪, 一路走來心酸悲苦,饑餓、恐懼、身上細細碎碎的疼痛傷口, 都被她頑強地扛瞭下來,可是一嘗到小時候常吃的醪糟雞蛋,她就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滴進湯裡。

吃完之後,花粼搬來兩床厚厚的被褥, 讓她躺下,像兒時哄她睡覺一般輕輕拍打她的背, 哼著揚州的鄉曲兒。

逃跑一個多月,所有的疲憊都湧瞭上來,她第一次無比安心地在女人懷裡沉沉睡去。



像在刑部衙門辦案處事一樣,衛玠給自己治病有一套相對完整,自成體系的流程。

十四歲時,感受到母親轉嫁在他身上的深切恨意,意識到自己即將深陷漩渦時,衛玠從痛苦與期盼中回頭,借從軍之名義逃離,開啓新的生活。

二十歲時,趙産因為母親的一己之私,因為他的無能而死在異國他鄉,衛玠沉湎於痛楚,整日買醉,可是很快又迅速調理恢複,照顧好他的傢人後回到燕京,獲取皇帝的信任,棄武就文重新開始。

而如今,意識到所謂的招魂儀式不過是一場巨大的騙局,衛玠及時清醒,料理瞭那些江湖術士,又恢複正常重新上朝瞭。

紫蒲堂又恢複到原先那種井然秩序,半夜再也沒有聽到屋內傳來的喃喃低語聲,就連同僚勸他斯人已逝,節哀順變,衛玠也沒有再反駁“我妻子隻是回揚州瞭”。

那件赤紅鶴氅被他親自洗幹凈後,掛在正屋內的櫥櫃裡,永久封存瞭起來。

但是和以往的情狀又有些不一樣,以前的衛玠就像好不容易從縫隙裡生長出來瞭,又被驟然用寒水澆滅,但是根還在,可是現在的根松軟瞭,幾乎就攀不住任何支撐物。

他對竇綠瓊是有保護責任的。

他沒能做到。

每天離開衙門後,衛玠仍然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遍一遍地反思回憶他們的曾經。

生龍活虎,即使委屈地被關上瞭許久,上元節再出來之後也總想著玩,在她身上似乎就從來看不到萎靡之氣。

常說她愛哭,但每一次的眼淚都是真情流露,習慣瞭僞飾自己的衛玠常常不知所措,為她抹淚的指腹感受到的炙熱滾燙能直接燙到心裡。

即使惱怒他輕易被人騙,但更多時候,衛玠都自責為什麼不能好好保護她,把她身邊的一切危險都剿滅。

情感就是在這裡發生瞭轉折,衛玠忽然想起,在遂州中劍之後,他教導竇綠瓊以後出瞭什麼事,都要自己先跑。

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

“我竇綠瓊,絕非丟下同行之人,隻顧自己逃跑的懦弱女子。”

“我不要你保護。”

但他一直都忽略瞭。



不知從何時起,衛玠突然病氣侵身,臥床不起。

他每日照常喝藥,偏偏就是不見好,丹湖熬藥熬到心灰意冷,眼睜睜看著自己公子從英勇神武身強體健的男兒變成如今這蒼白著臉,夢中囈語不斷的模樣。

大夫來,嘆瞭口氣,隻給出一具藥方子:

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仍需心藥醫。

丹湖沒有回答,黃昏時分,他支起臉坐在六盈池旁邊,想起娘子未進門時,公子雖然少見笑顏,生活乏味,但好歹還有些人氣。

娘子來後,公子從最初掛在嘴邊的萬分抗拒到漸漸卸下心防,改變嘴硬嘴毒的壞脾氣,百煉鋼化做繞指柔,生活裡除瞭公務便是想辦法哄人開心瞭,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畢竟任誰的生命突然殘缺瞭一半,都沒法子活得長久。

正在他愁苦得不知如何是好,盯著這平靜冰冷的池水想要跳下去一瞭百瞭時,許久不見的碧山突然氣喘籲籲地闖瞭進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黑黝黝的矮人。

“你......”

丹湖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就被他帶來的消息給當場震在原地。

“娘子、娘子她還活著!”



天色如洗,黑影重疊,月黑雁飛高。林間撲哧的鳥獸親眼目睹瞭不遠處的黃土地上塵埃飛揚,駿馬嘶鳴。

病骨支離,衛玠猛然灌下一碗參湯吊住生氣,繼續策馬前行,韁繩鞭打在馬背上,發出一陣一陣霹靂聲,如弦似箭,甩出殘影。

“駕!”

丹湖跟在後面,漲紅瞭臉,逆著風大喊:“公子,咱們晚上歇一歇吧!你的身子受不住啊——”

這已經是跑死的第三匹馬瞭!

衛玠充耳不聞,再慢一步,再晚一點,他就離死亡不遠瞭。
上一篇:容絮 下一篇:他的暗卫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