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梦(58)
余皓笑着说:“听到没有?明天开始,给你俩补课。”
“我说,你认真考虑下,来我这儿住吧。”周昇说。
傅立群最近总不在寝室,周昇一个人住未免无聊寂寞,又怕余皓脚伤了行动不方便,遂让他暂时搬到自己寝室去住着。
“算了。”余皓推门进去,答道,“我能照顾自己,放心。”
周昇也不再勉强,说:“那,拜啦。”
余皓回到寝室里,室友们依旧当他不存在,吃饭的吃饭,闲聊的闲聊,偶尔瞥他一眼。余皓撑着桌子一点点挪过去,把周昇吃东西时弄脏的床单拿去洗。
没有一个人问他脚怎么受的伤,但余皓已经不在乎了,他洗完床单晾上,就像平时一样,自己看书,听歌。
熄灯前,施坭给他打了个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白天的事,那头换了个人接电话——是施坭的妈妈。
总算出现了吗?余皓心想,看了室友们一眼,戴上耳机,起身慢慢地挪到走廊里去接。施坭的妈像是刚哭过,低声且局促地朝他道歉,并感谢他。
余皓只是静静地听着,间或“嗯”一声,他本想说一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你也是这一切的帮凶,你对坭坭造成的伤害,不比施梁小。”然而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事已至此,再刺激她也没什么意义。
“算了吧。”余皓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再节外生枝地说过激的话:“我只希望你那战胜了父母之爱的懦弱,能不要再去伤害坭坭了。”
“你不知道……”施坭的妈妈声音发着抖:“我试过的,他不仅打我,还威胁要杀了坭坭……”
“所以呢?”余皓冷静地说:“你就屈服了?”
“我能怎么办?”施坭的母亲哭了起来,说:“我甚至想过去死,我骨子里就是个懦弱的女人……可能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不会再骂我。”
听到这话时,余皓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也想过用这懦弱的方式来逃避活着,归根到底,他也没多少资格去批判施坭的母亲,也许在这世界上,唯一有权赦免她或让她背负着悔恨的受害者,就只有施坭而已。
“现在谁是施坭的监护人?”余皓又问。
宿舍楼同时熄灯,学校依山而建,远离市区,几乎没有多少光污染,灯灭后,余下冬夜闪亮的银河,余皓抬头看着星空,想起施坭的意识世界里,太阳升起前,那清澈的夜空,就像她今天的双眼。
“我哥哥。”施坭的母亲哭声渐停,答道:“他们会照顾好她。”
“嗯。”余皓说:“她有我联系方式,再发生什么事,她会随时找我的,哪怕远在天边,我也不会不管。”
“谢谢你,无论如何,谢谢你……”施坭的妈妈说,“我们准备了一点钱,当作心意,我知道你有点困难……”
“不。”余皓说,“不需要,我不会收的。”
对面宿舍楼有人吹了声口哨,余皓抬头,见是周昇拿着手机,光着膀子,正在阳台上抽烟。
“小心感冒!”余皓喊道。
周昇进去了,余皓又朝电话里说:“把我的薪水结了就行,多的一分钱不要。”
那边让施坭接电话,似乎想让施坭劝余皓,坭坭却说:“我就说你不会要的,回头咱们一起去游乐场,周昇答应过我的。”
余皓笑着说:“我会记得提醒他,晚安,坭坭。”
“晚安。”施坭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夜开始,她应当不会再做噩梦了。
余皓一连数个晚上,都没有再梦见过将军。开始时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梦,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了。过了几天,则都是整夜无梦,日子一长,他对将军的记忆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他把梦里的长城、梦里的灯塔与冰雪峡湾记在了手机上,更把将军两次出现的特征与细节写得清清楚楚,以确保自己不会忘记,但正如将军所说“你会忘了我”,这句话就像一个咒语,到得后来,越看就越令余皓觉得自己像个癔症患者。
“喂,余皓?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啊?”
余皓从题目里抬起头,看了傅立群一眼。
陈烨凯找学院要了个单独的活动室,记在班主任名下,窗户擦得很干净,光线也很好,隔壁就是学生会的棋牌活动间。每天三拨学生,在活动室里互相补课。
“哦,这样啊。”傅立群手里转着笔,随口答道,埋头翻了几页书。
“你才心不在焉的。”余皓说道。
傅立群叹了口气,余皓听说傅立群最近总不回寝室,神神秘秘的,周昇也不说,更不好问。等了半天,两人都做完一套题了,周昇才打着呵欠过来。都已经高考完了还要突击补课,周昇对此是相当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