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璠的話驟然而止，隻因司馬柔手持短刀，刺入瞭他的腹中。

腹部的肌肉在疼痛之下不斷抽動，楊璠畢竟上瞭年紀，他雙唇抖得厲害，手上捧著的傳國玉璽砰然墜地，竟就此碎裂。

他不可置信地目視司馬柔，表情猙獰：“你！庶孽爾敢！”

司馬柔的手也在顫抖，並非她對楊璠不忍，而是腕骨處那仿若什麼東西要破皮而出的撕裂痛感令她快要拿不穩手中短刀瞭。

她一咬牙，拔出短刀，又立刻傾身而上，順勢將楊璠咚的一下按倒在地。

司馬柔跪坐在地，雙手緊握刀柄，什麼也不去思考，她動作堅決地，將短劍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再刺入。

血腥味彌漫鼻尖，粘稠的質感糊滿雙手。

楊璠一開始還試著反抗，但司馬柔的力氣出奇的大，一刀刀紮入他的腹部、胸膛……

此人再也保持不住那副虛僞的名士做派，本性暴露無遺，破口大罵司馬柔是賤人毒婦等等等等，簡直讓人難以想象這些詞會從名滿天下的楊璠口中說出。

但司馬柔不在乎，楊璠多罵一句，她就多刺一刀，直到楊璠再也罵不出一句話，直到她力竭握不穩刀柄。

楊璠渾身是血，極其狼狽地躺在地上抽搐他大張著嘴呼氣吸氣，血從口中湧出，嗆入氣管，讓他無法完整說出一句話，隻能不斷地發出嗬嗬聲，充血的眼睛瞪著司馬柔，像是要講她剝皮拆骨一般。

司馬柔胸膛劇烈起伏，她在這一刀一刀刺入的過程中其實是沒有多少情緒起伏的，冷靜到不像話。

司馬柔此前不是沒有想過幹脆去死好啦，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該是誰瞭，她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想不明白。

直到此刻，她看著楊璠將死未死的模樣，忽而一笑，旋即更是大笑出聲。

司馬柔雖然不想活瞭，但是突然又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比如說楊璠這種爛人。

“痛嗎？”她垂眼，居高臨下地詢問楊璠。

不等楊璠有任何反應，她又自顧自道：“我阿娘可比你疼多瞭。”

“她那麼信任你，我也那麼信任你……”

“你不配。”

“你早該死瞭，去陰曹地府向妙玄真人、我阿娘她們贖罪吧。”

司馬柔語調前所未有的冰冷，她說完，舉起手中短刀，在楊璠驚恐的目光中，刺穿他的喉嚨。

短刀直直插在楊璠的頸部，將他釘在地上。

司馬柔有些頭暈目眩，她緊捏住自己的腕骨，從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她沒有等衛執的意思，腳步踉蹌地向外走去，她想去青鸞觀，想最後再去自己小時候待過的地方看看。

她好像沒有走出多遠，也意識不到自己在往哪個方向前行，隻是執拗地一步一步邁出跌跌撞撞的步伐。

片刻之後，司馬柔感覺自己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下去，視線中天搖地晃，身軀一重，向旁倒下。

但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反而跌進瞭一個縈繞淡淡蓮香的懷抱中。

司馬柔長睫微顫，眉尖輕蹙，緩緩睜開眼睛。

她漆黑的瞳仁像是一丸浸潤在如水月光中的黑曜石，冷清清的，帶著幾分迷惘。

“葉姑娘，又是你。”

司馬柔忍不住笑，她的面色有些倦意與病態，臉頰殘留著絲絲血跡，那雙本就生的穠麗多情的桃花眼卻看上去更加綺麗瞭。

像是冰雪消融後即將落敗的殘梅。

葉輕舟看著自己懷裡的人，看出她的狀態很不好，輕聲道：“對啊，又是我。”

“這才多久沒見啊，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葉輕舟當然知道原委，但她語調輕柔帶笑，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這樣的語調讓司馬柔恍惚中竟徒生出一點委屈，她眨眨眼，微微哽咽道：“你怎麼才出現啊？”

司馬柔當然知道自己這句話太沒分寸瞭，顯得她十足的得寸進尺，但她就是想要任性這一次。

卻沒想到，葉輕舟竟然真的順著她的話低聲安撫她：“抱歉，我該早點出現的。”

司馬柔搖搖頭，喃喃自語：“為什麼。”

“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我現在，什麼都不是瞭。”

葉輕舟直視她的眼睛，認真道：“從始至終，你在我眼裡沒有任何變化，我見你的第一眼，便想認識你，想同你說說話，想看你高興的樣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