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整個世界的平衡是毀滅性的打擊，當明壹意識到這一點時，天下早已厲鬼橫行，她不得不創造出仙人，設立南鬥司，去遏制態勢的惡化。

“你何必如此。”黮濁嘲諷一笑：“遊走凡塵多年，難道你還沒有看清那些凡人的真實嘴臉？貪婪的，醜惡的，令人生厭。”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明壹反問：“鼓動我效仿你遊走紅塵，削弱我的力量，以此絕通天地，你瞭解我，正如我瞭解你，你知道我一旦入局，就再也無法脫身。”

“隻是你沒有想到，我還能單獨勾連起天地，雖然效率不高，但也勉強能夠運轉。”

明壹並不厭惡黮濁，甚至沒有多少憤怒，所以她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

某種程度上，他們就如同凡間女子所孕育的雙生子，從天道中誕生之始，就永遠緊密聯系起來。

“我承認，你的確棋高一著。”

黮濁沉默半晌，難得沒有語氣刺人，他甚至有些悲傷道：“但是你還有選擇。”

悲傷？明壹感知到他的情緒，一時間也疑惑瞭，她曾詢問黮濁，為何要違背天道賦予的職責，將天地間的陰陽生死平衡搞的一團糟。

黮濁則厲聲質問她：“為何同為天道孕育，卻天生你為陰，我為陽！？”

“你為天，我為地！你為清，我為濁！你為生，我為死！”

“你高居碧落，而我隻能固守黃泉。”

“你不覺得這不公平嗎？”

當時明壹不知該如何回答黮濁，畢竟她從未覺得陰陽生死、碧落黃泉有高下之分，道法自然，一切都是相生相克的。

她接受瞭黮濁回答她的這個原因，並且盡可能的去彌補他對整個世界造成的傷害。

“我也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我沒有選擇。”黮濁試著靠近明壹，但被朱雀七宿所阻攔，黮濁也因此從情緒中抽身，他定定看向明壹：“無論你是怎麼做到重新勾連天地的，停下來，這對我們都好。”

“時間會證明一切，我的所作所為，才是正確的。”

自從葉輕舟誕生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心平氣和的談話瞭，當然，以前的談話都是因黮濁的失態為結束。

明壹不欲再次同黮濁爭論誰對誰錯，她從來都明白自己的職責，即便黮濁如今隱隱向自己透露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她不可能放任人間失控。

黮濁想要她停下來，除非她死。

但正如她殺不瞭黮濁，黮濁也殺不瞭她。

他們無論誰死去，天地都會崩塌，這是天道給予他們命運。

黮濁再如何瘋狂，應當也沒有想過毀滅此方世界，他隻是不在乎那些凡人。

對話再次陷入僵局，黮濁明白自己改變不瞭對方的想法，他雙手緊握，眼神逐漸堅定：“別逼我。”

“我從來沒有逼迫過你。”明壹語調平靜如水，她仰望頭頂倒懸的金色長河，眼眸中倒映出這絢爛的生命/之光：“這隻是我自己的選擇。”

黮濁走瞭，再一次帶著無邊的憤怒與一點點隱秘的委屈。

明壹在黮濁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才透露出自己的一絲情緒，她輕嘆出聲，靜默良久。

不知想到瞭什麼，明壹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到葉輕舟身上，去往鳳陽——如今人間王朝的京畿重地。

譙安的視角也由神庭轉移到人間。

葉輕舟悄無聲息地進入警戒森嚴的皇宮，她沒有驚擾正在處理公務的華容，隻是隱匿氣息，靜靜在一旁等待。

直到夜色深沉，燭臺上的蠟燭快要燃盡，華容才從公務中抽身，天下初定，華容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她的勤勉在歷代帝王中都是少見的。

華容揉瞭揉眼角，擡眸見到瞭主動現身的葉輕舟，這令她猛然一驚，立刻起身，快步到葉輕舟身前。

“見過神君……”她話音未落，便被葉輕舟打斷。

“我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神君言重瞭，還請吩咐。”華容心中對於葉輕舟更多的其實是畏懼，她看得出葉輕舟心有大愛，但她忘不瞭當初女祝奉烏蘭善吉之命屠城後，葉輕舟那駭人的一眼。

從來都平靜如水的人，真正憤怒時，才更令人畏懼。

葉輕舟攤開手掌，將一枚不起眼的石子遞給華容，在其不解的目光中，輕聲道：“我瞭解鎮南子，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阻止我，甚至不惜犧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