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過葉輕舟的雙眼看出小姑娘的不安, 臉上安撫性的笑容也反饋到葉輕舟面容上。

“帶路吧。”葉輕舟溫聲道。

看著小姑娘驚喜的神情，譙安仰頭喝下酒壺裡最後一口愁永晝, 目光環視周遭熱鬧非凡的場景，最終落於手上握著的蘭花。

離開湘州後，她便開始有意識避免本體與這個世界的任何人與事産生糾葛。

花車此時也行至芳霏居前，男女老少熱烈的歡呼聲愈加響亮，譙安斂眸，擡手將蘭花拋出。

蘭花隨風飄飄蕩蕩，在無數人神情癡狂，高聲疾呼的背景下，輕飄飄落到花車一角。

正在享受熱烈追捧與直白愛意的蓮容神情忽而一頓，她似有所感般，朝芳霏居的三樓小隔間望去，卻隻看見一隻擱在窗沿上的白瓷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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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姐姐，這邊！”小姑娘在地形複雜的狹窄小巷中自由穿行，她身形靈活，時不時回頭張望，確實葉輕舟是否跟瞭上來。

小巷潮濕混亂，泥濘遍地，異味沖鼻，葉輕舟白衣翩然，出現於此格外突兀。

她感受到從四面八方角落裡投射而出的盡是狐疑貪婪的目光，正在蠢蠢欲動地打量自己。

司馬琯繼承侯爵之位後，鳳陽城中所有居無定所的貧民乞丐都被趕瞭出來，他們與聞名天下的花都實在格格不入。

佃戶尚且有地可種，貧民乞丐卻隻能賣力氣打零工或者以內城運送出來的潲水為生。

隻能以茍活二字形容。

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或許並沒有這個意識，畢竟有記憶來的世世代代，他們都是這樣活著的。

葉輕舟不想傷害他們，她稍稍釋放法力威壓，按捺住衆多蠢蠢欲動的人心。

前方帶路的小姑娘對身後發生的事有所察覺，但她此時沒有心思去細想神醫是如何做到的，心髒還在狂跳，越靠近那個殘破的傢，她的不安感就越像頂峰邁進。

“老楊！我回來瞭！”小姑娘大喊著，掀開茅屋門簷下那張毫無用處的破佈，如果那稱得上門的話。

“我這次帶瞭神醫回來！你一定會沒事的！”她接著說道。

陽光終於照進這間黴氣十足的茅屋，也讓葉輕舟看清瞭躺在角落茅草堆上死氣沉沉的身軀。

她站在茅屋外，輕聲一嘆，那個人已經沒有氣息瞭。

譙安背包裡回血的丹藥五花八門，就算隻剩一層血皮也能強行吊回來。

但已經死瞭的人，她也無力回天。

小姑娘似乎也意識到瞭什麼，她沉默瞭片刻，才慢慢走上去，站在老楊身旁，低頭看著他。

小姑娘側身站著，面龐隱於陰影下，瘦小的身體在微不可察地顫抖，即便她掩飾的很好。

葉輕舟張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對眼前這個至多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說出那殘忍的節哀二字。

小姑娘很快調整瞭情緒，她側首對葉輕舟歉意地說：“耽誤您的時間瞭，真是抱歉。”

她說此話時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成熟冷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葉輕舟上前幾步，也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地問道：“今後有什麼打算？”

小姑娘抿嘴笑笑，目光放到老楊身上，語氣堅決地說：“我要去揚州。”

“揚州？”葉輕舟有些吃驚：“那很遠，你去做什麼”

“老楊的傢在揚州，我要帶他回去。”小姑娘語氣十分自然，像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她說完，就蹲下為老楊稍稍整理面容衣服。

葉輕舟的目光也隨之看向這個被稱作老楊的人，此人面容看上去十分滄桑，又是一臉病容，葉輕舟不好判斷他究竟年方幾何，隻看瞭幾眼，她心中忽而生出一絲怪異之感。

為何這人的眉眼看上去有幾分熟悉？

譙安十分肯定自己此前不曾見過此人，但熟悉感撲面而來，讓她想忽視也不行。

太奇怪瞭，譙安沉思片刻，決定問個清楚。

“這位……是你的父親？”葉輕舟輕聲詢問道。

小姑娘聞言愣瞭愣，旋即搖搖頭，思索片刻才道：“老楊他……算是我的老師吧。”

“神醫姐姐，你別看老楊現在這幅模樣，他以前可是內城的私塾先生，很多富貴人傢都會送傢中女兒去他的私塾念書呢，那是鳳陽城唯一一所女學。他還收養瞭許多像我這樣的乞丐，教我識過幾天字。”

小姑娘很樂意像旁人述說這些往事，她在與有榮焉的同時，仿佛就能暫時遺忘殘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