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手觸碰到畫卷的同時，耳畔忽而向起一聲悠遠琴音。

祁青羅的手一頓，環顧四周，什麼也沒有發現，好似這琴音是她幻聽一般。

“祁姑娘？”何蘊語氣疑惑，顯然也沒有聽到。

祁青羅搖搖頭，心道自己最近應當是太累瞭，旋即鄭重接過畫卷。

何蘊又是一拜，再起身時，神色已然肅然，眼中隱隱透出幾分死志：“還請祁姑娘借劍一用。”

祁青羅見狀心如擂鼓，她很想做些什麼阻止兩人相鬥，卻也明白，她做不到。

晚風淒冷嗚咽，將講武堂簷下的紅燈籠吹得悠悠蕩蕩，門上衆多大大的囍字也隨風而去，祁青羅深感冷寒，她將目光看向宋弘正，沉默片刻後，終是遞出瞭手中玉澄。

何蘊也沉默接過此劍，肅然面向宋弘正。

“吞日掌是你傳授於我的功法，今夜，我不會再用它。”

“殺人者人恒殺之，我初入江湖，便明白瞭這個道理。”宋弘正聞言一笑，隨即做出瞭一個令祁青羅意想不到的舉動，他竟主動封住瞭自己的周身大穴，悶哼一聲後，嘴角溢出鮮血。

“伯父！”祁青羅一驚。

“你身負重傷，又不願使用吞日掌，豈是我的對手？”宋弘正擡手制止瞭祁青羅意圖上前的動作，對何蘊道：“如此才算公平。”

“今夜，你我一招定生死。”

何蘊見狀抿唇不語，握著玉澄劍的手微微一顫，今日之前，他曾無數次站在這裡，同對面之人交手過招。

“但我隻有一個要求。”宋弘正道：“今夜無論你我誰生誰死，都不會將今夜之事透露給雅兒，你可同意？”

何蘊怔瞭怔，闔眸應下。

“好，青羅，你既在此，便替我們做個見證，日後，還望你多多關照雅兒。”宋弘正朝祁青羅拱手道謝。

祁青羅聞言不由得更加握緊手中的美人圖，心中忽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震動，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瞭，甚至能聽到自己胸腔中心髒急劇跳動的悶響。

但下一瞬，身後響起的輕語，便使她從這異樣的情緒中掙脫，登時如夢初醒。

她立刻回首，看見宋合雅正迎著淒冷晚風，身影蕭索，不知在簷下獨自站瞭多久。

“爹，大師兄。”宋合雅輕柔的嗓音幽幽傳來，令正欲生死相鬥的兩個男人紛紛身心俱震，一時間怔在原地。

“合雅……”祁青羅看著宋合雅緩步經過她身側，忍不住踏出半步，伸手握住她的臂膀。

宋合雅隻對她側首微笑，溫柔而堅決地搖搖頭：“沒事，我隻是有幾句話想和大師兄說。”

祁青羅聞言，慢慢放開瞭她的手臂，目送她繼續向前，走到宋弘正與何蘊正中。

何蘊看著同自己拜瞭天地的新婚妻子，見她身影單薄，紅衣孑然，在晚風中煢煢獨立，心中的痛楚達到頂峰。

於是偏過頭，不敢再看她。

“雅兒，你先回去。”宋弘正語氣急促道。

不過宋合雅對此視若罔聞，她目光輕柔，隻定定註視著何蘊。

面對這樣的目光，何蘊更加心不能平，他嘴唇囁嚅，還未組織好語言，便聽到宋合雅說瞭一句令他不敢置信的話。

“你要報仇，該殺的不是我爹，而是我。”

宋合雅語氣平靜道。

“雅兒！”“合雅！”宋弘正和祁青羅不約而同大喊一聲。

祁青羅是不想宋合雅為瞭所愛之人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宋弘正卻明顯面色震動，語氣不安，好似被戳破瞭什麼般。

宋弘正的神色被祁青羅看在眼裡，她暗道不妙，覺得事情可能真的沒有這麼簡單。

宋合雅看著何蘊明顯不太相信的表情，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十三年前，鄞州泉城，我也在。”

“那時你年幼，怎麼可能做出屠門之舉！”何蘊大聲反駁，身體微顫。

“不過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宋合雅輕笑一聲：“我跟你說過，我自小身患頑疾，爹娘帶我遍尋明醫也不能根治，但我卻好端端的活到瞭現在。”

“十四年前，爹聽聞靈樞宮方宮主出現在泉城，便帶我匆忙趕到，幸運的是，方宮主還未曾離去，她與梅山劍莊賀傢主是舊識，受邀在泉州暫居一段時日。”

宋合雅說的這些何蘊也知道，當初泉城遭瞭時疫，死傷無數，伯父不忍時疫蔓延，殃及整個鄞州，便寫信向靈樞宮求救。

方以慈醫術獨步天下，她來到泉城後不久，城中時疫便被漸漸壓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