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達之前與手下商定好留宿的客棧時，天空已經淅淅瀝瀝下起瞭小雨，他見客棧門口似有人鬧事，皺著眉，將馬交給匆忙上前牽馬的小二後，運起輕功，悄無聲息的上前。

那是做蜀州民俗打扮的一對少年少女。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五六七的模樣，五官秀美，表情靈動，此時卻插著腰鼓著臉與掌櫃的理論著什麼。

少年比少女高出半個頭，苦著臉擋在少女與掌櫃的中間，低聲勸阻著什麼，他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的同稚氣面龐十分違和，加上一雙格外明亮澄澈的眸子和耷拉著的眉眼，莫名透露出一股子憨氣。

衛執聽見那少女用著蜀地方言，忿忿不平道：“外面下著恁大的雨！我還要淋起雨出去找地方住！說好瞭住三天，一天都沒到就要趕人！你們咋個住生意嘞！就算你不給我們住瞭，至少也要把昨晚上付的房錢退給我們！”

“小姑娘，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那掌櫃的也吹胡子瞪眼，“你們入住之前我就提醒過，房錢是從昨晚到今天晌午算一天，你們從昨晚住到瞭現在，我沒讓你們多付都是好的！”

少女聽罷似乎被氣笑瞭，當即挽起袖子，作勢就要動手，擋在她身前的少年連忙抱住她，嘴裡一直念叨：“消氣消氣消消氣，不至於不至於！”

“楊悍你個憨憨搞快放開我！”少女氣的想咬人，使勁掙紮著，隻是少年力氣顯然很大，她一時掙脫不得。

衛執看他們著裝打扮說話口音都是蜀地特色，心中想難道是靈樞宮來人？不過靈樞宮又怎麼會隻派一對半大少年少女來接應殿下。

他想著，出聲問道：“發生什麼事瞭？”

本在客棧內堂看戲的程承見老大回來瞭，當即扔瞭手裡啃瞭一半的蘋果，拍拍手快步走到衛執身邊，心虛的笑著說：“老大你回來瞭？這不，咱們包瞭這間客棧嘛，掌櫃的正趕人，這小姑娘不樂意。”

衛執冷冷的斜瞭他一眼，把程承看的一陣訕笑，他冷聲道：“公子瞭？”

“公子說她頭暈，已經睡下瞭。”程承縮著腦袋，老老實實回道。

衛執聽罷心裡也冒火，他在恪順長公主的事上向來力求完美，忍不住低聲呵斥：“公子既已睡下瞭，你還任由客棧這麼吵鬧！”

程承頓時吶吶不敢出聲，他皺著臉想，完啦，又要被老大揍一頓瞭。

這時那位說著蜀州口音的少女也註意到衛執，當即明白過來就是他包瞭客棧，她心裡有氣，覺得湘州的人都好不講道理，一點誠信都沒有，作勢就要上來找衛執理論。

衛執不願他們再在這裡喧鬧，吵到殿下休息，於是搶先開口道：“這位姑娘，是我沒有管教好手下，真是對不住。隻是我傢主人久病纏身，好不容易睡下，還望姑娘不要再大聲喧鬧瞭。若是姑娘還願在此客棧留宿，請便。”

少女喉間的話被堵瞭回去，但她見衛執神色真摯，不好再說什麼，也不願意另找客棧，於是撇撇嘴，拉著比她高半個頭的少年準備上樓去，路過掌櫃的時，沒好氣的哼瞭一聲。

將客棧大堂之事解決，衛執獨自上樓，來到司馬柔的房門前，沉默站定，他內力出衆，目耳比一般人靈敏不少，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他似乎能夠聽見房內細微綿長的呼吸聲，聽著這平靜的聲音，衛執覺得自己的心，也逐漸平靜。

除祟（6）

入夜後，雨勢漸大。

狂風呼嘯，電閃雷鳴，陵水江畔小小的陵水鎮，仿若頃刻間就要被無邊的夜色與狂風暴雨所吞沒。

噼裡啪啦的雨聲將疾馳其間的腳步聲完全掩蓋，雨夜時分，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葉輕舟……青天宗……”，司馬柔背對著衛執，手裡拿著那朵微涼的冰蓮，細細端詳著。

房內燭火昏暗，明明滅滅，更襯的那朵盈著光粒的冰蓮之神異。衛執站立在案前，看著腳下他與司馬柔交織的影子，沉默不語，他知道，他的殿下需要時間思考。

“若你所言非虛，葉輕舟及她背後的宗門，怕是很難結交。”片刻後，司馬柔才轉過身，語氣並無波瀾，隻是闡述事實一般。

衛執擡首，看向司馬柔，昏暗的光線將她豔麗的五官襯的柔和許多，隻是臉色依舊蒼白，衛執甚至能看清司馬柔額上因疼痛而生理性溢出的汗珠。

宮變之夜從神佑宮逃出已是九死一生，司馬柔還肩胛中箭，身中奇毒，此番前往蜀州，避禍還是其次，首要是前往靈樞宮尋醫問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