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恕的確病弱，稍站立久瞭便身體不適，紀飛星還在查看記憶，他輕咳幾聲，肺腑似火燒般滾燙但周身又發冷，頗有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司馬柔看出他在勉力支撐，司馬恕身邊竟沒有跟隨侍從，刑獄司何大人雖態度恭敬卻是太守府的人，她身邊則隻跟著衛執，程承等人候在房外。

祁青羅此次南下的任務早已完成，本該返回揚州，但她十分仰慕葉輕舟，於是仍然留在衛湘侯府。她身為華山首徒，並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一直避免介入衛湘侯府私事，現在正在自己房內照顧昏睡的葉輕舟，她隔壁便是守著顧長亭的楊悍。

在場衆人也隻有司馬柔夠資格勸慰一聲，她本就有心與司馬恕多加接觸，今早正欲拜訪卻驟聞侯夫人的噩耗，隻能暫時擱置，現下不失為一個交流的機會。

“兄長若是身體不適，不如坐下休憩片刻。”衛湘侯與先帝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雖說關系不親，司馬柔如此叫也不算錯。

司馬恕隻是輕笑一聲，四兩撥千斤道：“多謝殿下關懷，不過不礙事，恕已習慣瞭。”並不正面回應司馬柔的親近之意。

司馬柔聞言也並沒有多餘的情緒，她溫和地笑笑，不再多說。

兩人各懷心思，氣氛卻好像並無任何變化一般，下一瞬，他們卻聽到紀飛星那清泠泠的嗓音：“還有誰碰過屍體？”

在場衆人皆怔瞭怔，他們不明白紀飛星為什麼突然如此詢問，隻看著站在魏絳雪榻前，如煙霞烈火般耀目美麗的女子，輕微俯下身子，伸出白玉般的手，從魏絳雪的鬢發間，取下一朵帶著幾滴晨露的榴花。

紀飛星方才在庭院中攀折下一朵榴花，而魏絳雪的發間，竟然也出現瞭一朵，一朵直至今晨侍劍前來阻止下葬事宜時，還不曾出現的榴花。

雖然都被藏在暗處之人挑釁到面前瞭，譙安的心緒反而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葉輕舟是她，侍劍是她，紀飛星也是她，他們之間是沒有信息差的。

所以她才如此迅速的意識到，這朵不該出現的榴花是在有人在挑釁試探她，或者說，是試探被她虛構出來的青天宗。

“哪來的花？”侍劍配合紀飛星演出。

此時衆人都意識到眼前的詭異之處瞭，刑獄司何大人迷茫地走上前，有些啞然道：“驗屍之時並沒有啊……”

榴花顏色豔麗，使人見之不忘，何況何大人記憶力出衆，不可能忽略此花，他仔細回想，突然背脊爬上一股涼意，喉結不禁滾動，嘴唇幹澀，對衆人語氣肯定道：“直到方才出門向世子稟告口脂盒之時，夫人鬢發間也不曾有此花！”

那就是在何大人出門至他們進門之前這段短短的時間裡。

譙安嗤笑一聲，覺得這個藏在暗處的人實在無聊，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誰嗎？

“無聊的把戲。”紀飛星如此道。

紀飛星不怎麼愛笑，尤其在與葉姑娘譙前輩相比之下，司馬柔本有如此想法。

但當紀飛星輕飄飄說出無聊的把戲這五個字後，她那張豔麗至驚心動魄的面龐上竟顯露出幾分笑意。

這是司馬柔在見到紀飛星至今，頭次見她笑，但這笑，怎麼看也不是一件好事。

“侍劍，你說若是師父與師叔在此，他們會怎麼做？”紀飛星偏過頭，認真看向侍劍。

侍劍眨眨眼，有些驚訝紀飛星這個萬年癱鹹魚怎麼突然認真起來瞭，他認真的思考瞭一下師姐的問題，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有人在挑釁他們師姐弟，也就是說，有人在挑釁師門。

想到這一點，侍劍渾身氣質一凜，身後劍匣中的寶劍也心有所感一般，紛紛輕顫起來，一股駭人的殺意蔓延而出，將在場衆人震懾到身形僵硬不已。

他們隻能呆呆地看著這位素日裡話不多卻很好說話的侍劍先生，面容整肅地說道：“揪出來，打。”

紀飛星對此回答滿意地頷首。

榴花欲燃（3）

“紅萼, 綠珠……”刑獄司何大人擡眼打量瞭一眼跪在堂下的兩位侍女，翻閱手上的奴契名冊，念出瞭她們的名字：“你們侍候夫人日常起居, 昨夜可曾聽見異動”

“回稟大人，昨夜夫人歇的早，奴婢同紅萼也早早睡下，直到顧姑娘高呼之前，都未聽到任何動靜。”綠珠神情如常, 不卑不亢答道。

一旁的紅萼年紀稍小，慌張過後也冷靜下來, 隨著綠珠回瞭一句奴婢也是。

何大人起先便問過話, 不指望此時能問出什麼來。他看瞭一眼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司馬恕，見世子毫無反應，略一思忖，又向司馬柔問道：“殿下, 顧姑娘是隨殿下一同入府，殿下可知顧姑娘為何會出現在夫人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