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从未见过他道侣(97)

作者:林漠平


他和老師們討論宇宙洪荒的起源, 討論“花落眼空靜”還是“花落眼空寂”更能體現寧靜荒蕪之美,甚至討論不同的土壤濕度對花瓣的顏色有沒有影響。但一提到如何成為一名政客, 如何揣度人心, 如何平衡各方利益, 他就頭大。

他曾問他的父王,人們把用來隱瞞、欺騙的精力全用在幹實事上不好嗎?人為什麼要把真的自己隱藏起來,給別人看一個假的, 這樣做不累嗎?

天性自然, 人不應本純粹嗎?

他不喜歡父王的觀念,連帶不喜歡父王寄予他的人生期望。他曾翻遍經書, 想給自己取個更合適的名字。

後來大淵國滅亡瞭, “陳堯”這個名字就成瞭他和故國唯一的聯系。他沒再提改名字的事。再後來他創立門派, 取名“堯山派”。

楊門主在請他來的路上已經把海上發生的事跟他說過,此時虞栗楠走過來, 跟他耳語幾句,指瞭指跳進海裡那人。

他看向洛顏。

這人水性很好,一落入水就成瞭條靈活的魚,朝著獨木舟的反方向遊去。但她手臂受傷瞭,這一刀割得極深,鮮血不住地湧出,人頭魚全被血腥味吸引,朝她追瞭過去。

獨木舟倒是暫時脫離瞭危險。

虞栗楠壓低聲音:“我本以為她可疑,難道想錯瞭?這次和十五年前一樣,還是外海人?”

陳堯沒說話,他卷起袖子,伸手往水面上抓。胖道人叫道:“小心!”

卻見他手指穩穩地落在水面上,並未像其他人一樣被彈開。黑紫的水面泛起瑩瑩微光,緊接著就聽見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他在水面上迅速畫出一個傳送法陣,下一刻,船上四人和海裡一人全都消失不見,隻有一隻獨木舟和七條人頭魚。

他捏瞭個法決,身影憑空消失在衆人眼前。與此同時,池塘裡的畫面戛然而止,平靜的水面上倒映著晚霞,睡蓮又綻開瞭一些。

眼前閃過一道強光,在一睜眼就出現在瞭一座大殿上。

阿黎跪坐在地上:“我已經死瞭嗎?”

洛顏拉著她站起來:“你沒死,我們離開海瞭,但這裡,我不認識。”

她打量四周,這座大殿寬闊得很,比她見過的所有殿堂都要大,地面光滑地能照出人影,卻不覺得滑,腳踩上去有一種細膩溫潤的觸感。

再往前是一段臺階,很長,臺階中間是一段寬敞的平臺。平臺上連著一段更長的臺階,長得仿佛能走到天邊。臺階的盡頭是一塊圓弧形平臺,兩側擺著些花草,正中間是一張華貴的椅子。

中間那段平臺彙集瞭不少人,一眼望過去盡是熟悉的面孔——渡口排隊時剛見過。

陳嘉平聲音低沉:“他們先到瞭。”

這些人站在臺階上談笑,衣衫也有打濕的痕跡,卻不像他們五個人這般狼狽。

他們五人渾身濕透瞭不說,洛顏跳海時連鞋都丟瞭,此時光著腳踩在地面上,一走一個濕腳印,她有點不好意思,便踮著腳走路,可胳膊上傷口的血又湧出來,混著海水滴落在地面上。

陳嘉平朝蕭月拱手:“蕭師兄,我以此模樣拜見掌門實屬失禮,請容我去換身衣裳。”

洛顏也想,至少把傷口綁一綁,把腳擦一擦,別弄髒瞭這麼幹凈的地面。

但她一回頭,忽然看見殿外走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位身材頎長的男子。他穿瞭一件樣式簡單的黑袍,渾身沒有任何裝飾,卻遮掩不住渾身散發的一股貴氣。

他個子高,頭發也長,垂下來能掃到膝蓋,卻未束起,顯得人有些懶散。

他走到洛顏身邊,停瞭一下,擡手在她受傷的手臂上一拍。

傷口的血頓時止住瞭。在海水裡泡瞭太久,已經不覺得冷瞭。可此時忽覺一股暖流湧入體內,四肢百骸都舒展瞭起來。

她立刻想要道謝,可那人絲毫沒有停留,大步流星地走過,走上臺階又走上高臺。

沒說出的話卡在瞭喉嚨裡。

陳持盈和蕭月跟上去,陳嘉平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好一起跟上。倒是阿黎撞瞭洛顏一下:“這位道君也好俊啊,比陳道君還俊,我從沒見過這麼俊的人,那張臉像是雕刻出來的一樣!腰細腿長的,走起路來真好看!”

她拉著洛顏受傷的胳膊往前跑,跑到蕭月身邊問:“蕭師兄,這是誰?”

蕭月道:“這位就是堯山的掌門呀。”

洛顏看著他走到最高的臺子上,坐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其他人隻能站在他身後。這人像是明月一般彙集瞭夜色下所有的光華,其他人隻能做陪襯他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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