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从未见过他道侣(194)

作者:林漠平


洛顏轉身離開,這次,他沒跟上。

洛河經歷瞭那一場大災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敢靠近,有人說曾見過船隻在河道中央行駛,那船很大,高就有四層。每一層都有雕花木窗,人們擠在窗旁向外招手。仔細一看,那些人臉色蒼白,五官浮腫,鼻孔和嘴巴裡全都塞滿瞭泥沙——根本不是活人。

再之後,黑熊嶺上的居民也漸漸搬走,隻剩下些年長的、年幼的、身體不好的,不便長途跋涉,隻好留在這一帶。平常註意不要靠近洛河,這些年倒也平安過去瞭。

回想當年那場災禍,雖不後悔救下那一傢三口,可其他人慘遭橫禍也與自己脫不瞭幹系。直接造成這一切的是外海妖獸,可自己不也是外海人嗎?

所以這些年,無論洛河人怎樣說她,她都不會反駁一句,覺得承受這些,對自己而言,是一種贖罪。

她又打聽到洛河附近僅剩的七位村民所在,這七個人原本被接到瞭堯山,可那段時間堯山也不太平,便又送回黑熊嶺,派瞭幾個弟子來照顧,之後他們就在黑熊嶺安頓下來,種田、織佈、讀書。

為瞭彌補他們,洛顏也經常來幫忙。農忙時幫著翻地,農閑時一起織佈。一旦有瞭錢,就全送過來,供幼子們讀書識字。一幫就是五十年,幼子長成大人,又有瞭自己的孩子。

隻是沒能打聽到那一傢三口的下落。

山嶺往北走,遠離洛河的方向,有許多農戶。這裡時常有集市,買新鮮的肉和雞蛋。

洛顏挑瞭一籃子鮮雞蛋,又走到賣肉的攤鋪前。攤鋪主正在宰羊,他拍著新鮮的羊肋排:“小娘子,來幾兩?”

洛顏心裡算,如今有十二個孩童,每人每天一兩,一天要吃十二兩。有八個成年人,他們要勞作,每人每天二兩,一天十六兩。有五個老人,和孩童一樣,每天一兩,一天五兩。那麼一天加在一起是三十三兩,算三斤半。十天是三十五斤。再給教書先生送些,總共湊五十斤。

羊排出肉不高,一百斤的羊排能剔出來六十斤的羊肉就不錯瞭。也有剔下來的碎肉賣,但碎肉總有陳的新的混在一起,煮完瞭有股怪味。沒錢時也就將就瞭,有錢時就想買點好的。

洛顏道:“九十斤。”

攤鋪主喜笑顏開:“好嘞!一百文一斤,給小娘子算九十五文好瞭,小娘子買九十斤,一共是九兩銀。來來,小娘子自己挑,你挑哪塊我稱哪塊,保證新鮮。小娘子哪裡人吶?買這麼多是做甚麼?等下有人幫你背回去?”

這人熱情,拉著洛顏一直聊天,洛顏又要挑肉,又要回答他的話,還要掏錢袋,就無暇顧及其他。

剛挑到兩塊肥瘦合適的,攤鋪主卻道:“已經有九十斤瞭,這個天氣不易保存,多瞭也不好拿,小娘子挑不少瞭。”

保存不是難事,凍起來就行,但凍久瞭也不新鮮,一般隻買十天的量,便道:“好吧。”

她掏出銀兩,正要遞過去,忽然被攔瞭一下。一隻素白修長的手擋在洛顏手前,保持著分寸,不刻意觸碰她,露出掌心一顆黑痣。

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洛顏瞪著他。剛要開口,陳堯做瞭個噤聲的手勢。

他對攤鋪主道:“你挪瞭稱,所稱羊肉不到九十斤。”

攤鋪主眉毛豎起:“你胡說,我哪裡挪瞭?小娘子,你瞧見沒?”

“她被你引得一會兒挑東西,一會兒跟你說話,哪裡有空看你的稱?你故意引她說話不就是為瞭分散她註意力嗎?想證明你沒挪,倒也簡單,再稱一次就是瞭。”

九十斤的肉,稱瞭好幾輪,熱出一身汗。攤鋪主當即不幹瞭,秤砣一扔:“你知道我費多大功夫?憑什麼你說挪就挪。哎哎你放下,別碰我的稱!這是我看傢寶貝,碰壞瞭你賠得起?”

他篤定這二人沒其他辦法,九十斤,誰有這功夫幫她再稱一遍?除非誰能一口氣拎起九十斤的東西。

洛顏單手將九十斤的羊排拎瞭起來,掂瞭掂,皺眉:“至多八十五斤,應是八兩銀子。”

攤鋪主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這小娘子恐怕自己都沒八十五斤,她怎麼提起來的,一隻手?她是妖怪嗎?

一兩銀,對普通人傢來說也不算少瞭。方才爭執時,已有不少人圍過來看熱鬧,聽見洛顏這樣說,有人心生懷疑:“我剛買瞭五斤,是不是也稱少瞭,我的少,要不幫我再稱一稱?”

旁邊攤鋪看熱鬧不嫌事大,拿出秤砣:“我來我來。”當著衆人的面規規矩矩一稱,四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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