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85)

作者:山负雪


莫雨扭头瞧了眼不远处守在堂外的小鱼,悄声接话:“阿郎接下诏书了。”

李知指尖微滑动,松了口气。

“但是,阿郎要将你送到东都。”

李知猛得擡头,“什麽时候。”

“阿郎说,等他回家。”

李知指节用了点力,她又贴近了些,“阿耶,要出去?”

她转过身,微走了几步,忽然跑进内去。

李知在箱奁中翻找,只有几本杂书。

这不是她的抚雨堂,她身上未带钱帛,亦找不到值钱的可带走的物什。

她忽伸手,向发间摸寻,只有一根白玉簪。

李知握紧,複又插进发间,便转身提裙到窗棂下,翻身出了堂外。

阿耶虽锁了门,但只留了堂外的四人守着。

李知提裙悄悄行至拱墙下,张望着四处是否有人。

凭她一人想翻出墙院,是行不通的。

她记得从左绕过山园,有一处杂物间,那儿的树枝粗壮,正巧长出了院外。

李知蹲着身子,藏在那矮胖的水缸后,慢慢挪动着步子,趁着无人,快步进了杂物处的院内。

“前院来了中官传敕,你可知道?”

陡然响起的声音令李知心惊,她躲在墙根处,紧贴于下。

“这又是因为什麽事?”

“好像是三娘……”

外头动静渐渐远了,李知心下微松。

杂货屋里有条尚还结实的绳子,她又捡了块石头,将绳索系在其上。

李知擡头,手举着石头,对準那枝干上掷出。

掌中的绳索随着一端的重石如水流一般向上缩去。

她踮脚,将悬吊于空的石头拿下,把绳索一端系于另处用力拉了拉。

尚且结实。

李知便就着绳索,慢慢爬上了树。

她对高处向来是害怕的,如今只能逼着自己不去瞧下,只抱着枝干,慢慢朝着墙瓦移动。

树枝下蓦然发出一声簌簌的“吱呀”声,李知心惊,忙越至墙瓦上。

因着这番折腾,枝叶晃动得不停。

她扭头望了眼墙外。

距离尚高,跳不得。

便将系于树枝首端的绳索用力朝外拉了拉,卡在那分枝的一处,随即拉着绳索慢慢地朝墙下行。

脚踏实了地,李知才松了口气。

未有人从窄窄的巷中瞧见,一个拽着绳子的清丽女娘从树上,翻出了院墙。

李知去当铺换了些钱帛,而后买了匹快马。

她翻马扬鞭,一路俯身朝前。

她要赶在宫门落钥前,进宫面见圣人。

薛海是被李使期的急书逼来的。

他入楼,推门,跨步于前,掀帘而坐。

李使期的茶便敬到身下。

“重溟,我家三娘她”

薛海擡手打断,示意他不必再言。

“不是我不帮你,你应该知道,这事儿是圣人亲手过的,我们愈反对,令爱所被圣人赋予的权力愈高,到那时情况可就非我们所能预料的了。”

李使期握拳,“那你让我眼睁睁瞧着三娘入宫吗?”

薛海将茶盏扣在上,未喝这茶,“李由林,他不会坐视不理。”

“重溟!”李使期猛得起身,“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李由林的手段你我不是不知!”

“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薛海亦起身,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去上书,去辞官,去求圣人放过你女儿?”

“还是等到你女儿真正手握大权,做圣人得已喘息的刀,然后在被抛下,草草了命。”

薛海拂袖,“李洄,你未免,太过自私了。”

李使期双唇紧抿,绷着脸,一阵风似的从薛海面前走过。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我不希望因此,误了大事。”薛海叫住他,“三娘在宫中,我会安排妥当,纵使李由林出手,亦不会让她有事。”

李使期未停下,径直出了楼。

陈徽仙坐在堂前,眼皮一直跳个不止,手中的汤婆子竟是愈捂愈冷。

她臂搭在椅上,瞧陈举从前穿过,入堂拱手。

“怎麽样了?”陈徽仙忙起身,手中的汤婆子捏得紧,“回来了吗?”

陈举知道夫人问得是阿郎,他只摇头,“马车物什倒是同烟云一起收好了。”

立在旁的花嬷嬷眼尖,想着夫人手中的汤婆子定是凉了,便往后朝人吩咐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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