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357)
作者:山负雪
兵部尚书迎上来道:“人心难测,军心难赌,诚如李由林所言, 南衙六军大多作为仪仗, 行军骑马只怕难与一路而来的三使君较量。”
此话所虑不假,便又相公接着言:“再者言, 长安临近的诸道兵马皆呈观望之态, 真举兵马来抵三使君,只怕也是风吹墙倒之态。”
李知不由得移目凝眉, “外头藩镇的风声走动,卢尚书倒是心如明镜似的。”
“哪是臣心如明镜, 外藩之事, 自打先帝崩殂,便是此副作态。”
案前的清河笑哼一声, 哪还听不出话里的深意,“那依卢尚书看,此局何解?”
何解?
话都在斩首的李由林口中了。
卢尚书四下看了看,还是憋着未吱声。
眼瞧着气氛僵持着,李委搁下笔接话,“趁着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皆在,倒不如先挑眼前事议。李由林家中亲眷如何惩,以及还锁在大理寺狱的谢愈,于鸿鹄又如何罚?”
李由林的罪乍一看定得有理,可细究起来,却只是靠着三两句的反语同强斩的念头。
若先按谋反罪论,便是抄家与流刑。
小圣人既开了口,余下相公自也不好再僵着驳面。
刑部尚书拱手,朝上言:“李由林亲眷倒是好处置,他只一位夫人,一位养女,不过这位养女极得李由林喜欢,可律法至上,谋逆之罪,若出继同堂之外,即不合缘坐。”
“可若放任不理,叫她先望着养父斩首,养母没官,只怕独留她一人,恐出了差池。”
“所以依臣之见,李由林不同旁人,纵是养女,也该与莫夫人一道没官。”
若是亲子倒也罢了,可既为中官养女,所承打量便不同旁人。思及此,李知不由得擡目出声,“若如此判,还要律法作甚?只八岁女童,一人独活已是艰难,又能出了什麽差池?”
“若依外尚书此言,李由林这罪,也判得不走律法。”
这原是句怼言的气话,却叫清河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
她朝下扫眼,“怎麽?卢尚书对李由林之罪,另有高见?”
这话正说着,武德殿外便倏尔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衆人闻声去望,只见先踏入内的是一脸凝重的吴辉,他弯着身子禀道:“二圣,三使君着人入长安了。”
衆相公一惊,连带着李知也是怔愣。
先前才来了一位,怎麽如今又来了一位?
“看来,午时的那封信,为假啊。”李知最先回过神,不轻不重地开口。
“人在何处?”清河朝前沉声问。
吴辉脸色更难看了些,“便在殿外候着。”
“传。”
殿外,杨士同程美中一道擡脚迈进来,迎着相公们惊愕地打量行到阶下,连礼也未行。
李相公最先怒目跳起来,“你二人竟敢擅离流刑地!”话音将落,他又反应过来,他二人乃为三使君派来。
杨士并未将其放在眼中,同程美中一道朝着左处的李委行礼,“我二人为使君传信,如今十多万驻军不出半日便可临长安城下,使君们是为清君侧而来,若长安愿送奸逆出城,自然这仗便不用打了,若不愿,小圣人之位,只怕使君们也不会再认了。”
“这奸逆,信中明了,便是公主与李女师。”程美中笑着补道。
清河掌案的手一顿,微微凝眉,这信竟是同午时那位兵卫所述一般。
此等目中无人之语,也叫李委眼底染了些薄怒,他难得拍案出声,“放肆!”
清河只迟疑一瞬,便平静问:“你二人奉得是哪位使君的令?”
程美中这才将怀中的信自上一递,也未尊什麽规矩,“自是平卢淄青章使君的令。”
此话一出,堂中之人忽而俱静。
这却与午时不同。
两位使君,何故要分开再送封一模一样的信笺?
李知移目,心下那点疑慢慢解开,不由得微挑眉。
看来,同李由林有所勾结的使君,乃是成德节度使,房山越啊。
前处还愁其罪名难定,这不,解了燃眉之急。
清河展信扫了眼,便丢到一旁,盯着其下立着的人问:“你二人入长安城走得哪道门?”
程美中觉得莫名,倒还是不鹹不淡答:“春明门。”
李知听此,微微扬唇,“可望见城外,枭得是谁人的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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