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306)

作者:山负雪


立在两旁的女婢手也酸了,额上沁汗,在这焦灼冗长地争执中缓缓慢下来。

直至清河皱眉出声,“干女子何事,朕看季相如此了解,不若卸了相去兵部指点。”

季相最看重脸面,此刻便如炮仗一般蹿起来,唾沫直飞,“便是先帝在世,也未敢对下如此无礼。这相公不做也罢!什麽是天理纲常!二圣并立,女子涉政,害死故太子的人竟还要我朝请着去打仗,我朝的脸面又搁在何处?”

清河忍了这麽些天,早被消磨完脾性,手中的折子扣回至案,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养了一堆只会斗嘴的相公,辞了倒也省事。季相既自请罢相,朕也便少了诸多流程,此刻应允。”

季相已是面红耳赤,顷刻剥下乌纱帽朝那椅上掷去,“那老臣便好好瞧着,李唐一朝,如何毁于一旦!”

“既是二圣,怎容女圣人一人决断?”李相公绷着脸开口。

李委沉寂了半响,才道:“朕也準此事,另则,李学士所言,未尝不可。文征若败,难逃一死,他若胜,纵使割地而反,这地上行走的百姓还是我李唐的百姓。”

清河神色稍霁,李知则是微微擡眸。

身边一衆朝臣的劝留之音顷刻消弭,季相再也待不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35章 画地牢(三)

晚时的蝉鸣声愈发响亮, 月色独悬。直到所有侍奉女婢内侍皆垂头退离,清河才靠在塌上缓缓吐了口气。

殿中止步于此的女娘擡手一揖,“圣人。”

“三娘,此下无人快少些规矩。”清河揉着额起身, 转而行于窗前。

“君臣之礼, 废不得。”

李知踱步至那撒遍月辉的窗下, 与圣人对坐, 一时只余满耳的蝉鸣。

案前的清河仍在轻揉着穴位,坐在天子之位,比不得从前做贵主的清閑日子,事事想着防着, 折腾得人也疲惫。

“回来前, 我在宫道之上,见过王离一面。”她缓缓出声,“那时我在想河西之地,或许如兵部尚书所言, 王离可去试试。”

李知一怔, “筱雨,莫不是已经同王将军提了?”

身前的清河却陷入不语。

日落之时的阳色不减, 清河跨步出武德殿, 行过大吉门一眼便望见那立在宫殿下的人。

王离见着她第一句,却是极轻的肯言, “圣人憔悴不少。”

清河微微扯起点笑意,“王将军在此作甚?”

“等圣人。”

“为何不去武德殿见朕?”

王离抿唇, “有些私语。”

清河怔了半瞬, 才吩咐青雀退离旁人。

“我暂时离不得长安。河西之地,我去不了。”

清河擡步不停, “消息知道的倒是极快,给朕一个理由。”

“各地使君一齐无声,便是理由,长安城若临危,臣还可替陛下死守。”

多了那层天子身份,王离如今与她少了太多的呛嘴,就像急湍溪流,再无隔绝撞击的石子般无趣。

清河垂目,忽而起了些玩弄心思,低了些眉眼问他,“守朕,还是守长安?”

王离却并未退步,扬起那双叫人看不透的眸,在她将要撑不住移眼之时,忽而出声,“守圣人,便是守长安。”

清河极快从此败局的回忆中退身,擡手拿起案边的冷茶,“他不会去。”

轻晃的枝叶下漏一片一片虚影,拢着窗下对坐而酌的两人。

李知微松了口气,接过话,“所以无解之局,只能用无解之人。”

文征便是那个无解之人。

于是清冷之影便移到清河的面庞,“文征此人,三娘当真要用他?”

筱雨的声音藏着不满,斜倚之态,反倒添了一分帝色威严。

李知搁下茶,深知文征此人对先帝与筱雨,是千刀万剐也消磨不去的恨。

“可西北是一道破开唐脊的口子,若西北之地尽数被吞没,外夷若想直捣长安,快得很。”

“今日相公们所说‘放虎归山’,不是虚言。”清河擡头,语气不缓,“若他独占河西,我在长安插手不得一点,旁的将军未尝不愿接手,河西是块肥地,谁都想做第二个文征,无非是怕此战败。”

“筱雨,若当真各地使君愿接,为何自现在也未传入一封信入长安。三镇之地阔大,文征统领这麽些年,身边的亲近将领愿听他号令,可旁的将军去,不一定服衆。非我为文征开脱,他的罪名罄竹难书,只是河西之战非小事,只有派他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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