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竹让王离掌神武军，将女学内的几位女娘皆立妃位授实职。除却李知可入政事堂外, 李竹身边便有了以女子为重的权事团，至此, 宗室与几位有幸入女娘入宫的朝官, 便开始态度暧昧，而李竹授权的範围还在扩大。

大豫十七年, 六月二十八，经司天台蔔算，礼部定数，终将二圣登基吉日定下。

烈阳轻撒，照亮天阶，玄衣红裳，以及终于松口的十二章与十二旈，皆在辉辉之色下闪耀。革带、大小授、佩剑、各类金饰，拢着正一步一步上阶的二圣。

礼乐响，万臣入，太极殿中央，见天子御南而座，接下玉册。

天书玉册，是天子受命的瑞征。两份玉册于案，便是要在史书之中，认下大豫十七年，唐并立二圣，以授天命，李竹与李委，如今方才是名正言顺。

乐鼓再起。

大小臣僚皆起身朝北拜新君，拜这不到一百年的朝岁往昔历史，又现二圣的荒唐世事。

“臣等，拜见二圣。”

燥热自地而升，蒸闷着长安城太极宫，登基礼毕，长安城的百姓们才后知后觉，当初司天台所传之预，竟已然成真，远在外地的节度使们却忽而一齐地沉寂，未再递上一封折书。

“李学士，妾去门下省察看了，当真无一封使君的质问。”开口的正是武昭容武倚云。

李知靠在椅上微微凝眉，“出宫查查通政使，门下省若有心瞒，于圣人不利。”

“是。”武倚云退身拜离。

李知闭眼揉了揉，耳边的发扬起，丝丝拂过眼皮，她忽而睁开眸，“苏慧，圣人如今在何处？”

苏慧如今被李知调来做她身边的女官，对各宫各处，亦有许多自己人。

“二圣将入中书门下，相公们也都在。”

“徐敬仍在闹？”

“是。”苏慧垂眼，“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可薛相未能重返长安，他自是不服。”

李知笑起来，擡指点着案，“听说，他这几月，是去了岭南？”

苏慧便点头，将那案中新送来的冰酥烙拿出来，“是，李昭仪言薛海虽未在朝，讯息该是知道不少，只是无非隔着千山万路，知道慢些。她让妾给学士传话，或许可以卖中书省一个人情，将薛海接回长安。”

李知却摇头，“我只怕做了他李由林的刀，如若应下，薛相回长安之途一旦出事，罪全在我们。”

她顿了一会儿，又问：“中书其他相公是何态度？”

便听苏慧答：“有这个心思但不甚浓烈。”

一瞬，殿中落下一句，极其短促地嘲弄，“慧娘你瞧，人一旦摸到点从前触及不到的权力，便会口是心非。中书省与门下省如今才叫真的不泾渭分明。”

李知搁下书折，入内换了件常服出来，“今日我要出宫，明早再回，圣人若至，实告便可。”

朱楼的事，她太久未去瞧看了。

高悬于空的烈日似乎要将大业坊点燃，李知带着帷帽骑马，额上汗也止不住垂落。

“笃笃笃——”

张修开门时，搭在门框之上的指节也是一顿。

“进去再言。”李知搁下句简短之言。

张修便退身，极快合上门。

他打量着李知，忽而道：“李学士对我倒是信任。”

将快半月，也未见李知再来此过问一句，他听了大半长安过往旧事，才慢慢吞咽下，再擡头时，李知已是行到佐二圣的地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知解下帷帽，轻轻搁在一旁。

“这麽些天，张郎君可有查到些什麽东西麽？”

张修缓缓踱步过去，作揖道：“依着李学士给的线索，从前章平在朱楼卖物的铺位，似乎被一位女娘接手，不过只接手几天，转而便又换了一位，等及我去问，才知已是转卖。”

“女娘？”李知擡眼，脑中忽而想到的，是徐柳。毕竟与章平在长安有关的女娘，似乎只有徐柳一人。

“是，更怪的是，这些时日朱楼时不时贡来些新奇玩意，从前是绳妓，现下是新罗女的秋千戏。百姓入内，皆是赌得水洩不通。”

李知微微蹙眉，“朱楼，当真是大好一出秘密。”

岂料身前人直起身一笑，“不过，既是为学士办事，张某自是尽力尽责。朱楼要热闹，我便断了朱楼的热闹几日，可他们似乎对楼中热闹十分在意，已到了狂迷之态。非见水洩不通，甚至只凭中部高台的热闹博人眼球，而不靠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