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210)
作者:山负雪
清河点点头,“也是, 本也不该我们所愁。”
提及殿中事,她忽而又想起那鱼符来, “说起父亲给三娘赐的那枚鱼符, 上头的官位倒是会刻上学士二字了。”她扬起笑,朝她打趣, “如今回公主殿,青雀她们都要尊叫学士,三娘可开心?”
青雀在旁撑着伞,弯唇朝李知道:“这一声李学士,便让我先叫上。”
李知闻言一笑,笑得有些无奈,“鱼符二字,在殿中差点将要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每每她觉着圣人所能行的事,已经走到极处,却偏能又翻出些别的花样来。
譬如武德殿旁听,譬如东都暗行,再到如今,升学士赐鱼符。
可,要问她开心吗?
李知自伞面下微仰头,此处不是东都的连山远雾浮,能望见的,只有淡薄在滂沱雨雾中的重重五脊六兽。
“答开心,是因为我以女子身份行在宫中,不为婢也不为妃,只呼为学士。”
她的声音也将如雨雾中宫檐角下那慢慢消弭的铎铛,沉闷杳然。
“答不那麽开心,却是因为我立于此地,得来世人皆不会认的名声,靠得也并非自己的才气与品行。”
清河闻言,忽而自这大雨如注的宫道之上停步,她转过身——
“三娘,你是长安城内习得一手好字的女娘,才会被选入宫做女师;又有未易之才无人比你更为合适,才会领安仁殿的女学事宜;到如今东都盐税之案破,也是你的功劳居多,才会擢为女学士。”
三人将立之处,正是宜秋门处的宫殿,离得近,檐下挂着的铎铛夹着水珠子,此刻声音也响得清脆起来。
“你立于此地,不是我父亲的赏赐,也不是朝臣的逼迫,就是三娘堂堂正正得来的。”
李知愣在那儿,风将衣袍吹得飘飞,额前碎发也拂面。
良久,她苦笑起来,伞檐下的水珠一明一灭,李知觉得,像极了宫中所束缚在她身间的命运。
“筱雨,你忘了离开长安的船上,我曾说过的话了。”
与聪敏之人相谈,即便是安慰,她也会抽丝剥茧,找到自己所认下的那份理。
三娘便是如此。
清河垂下目叹气,有些挫败,只低声朝前,“雨势越发大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脚边激起的水花一寸寸地飞溅在衣袍上。
伞面外砸落的雨珠大得骇人,过了宜秋门,不远处的殿檐下,挨着立了一排躲雨的女婢与内侍,青雀亲自撑伞,伞面之下的女娘便是未瞧清,谁人又会不认识?皆站在那儿恭敬地低垂着头。
眼瞅着余光中的衣裙已无了蹤影,这挨在殿檐下躲雨的女婢和内侍们才敢直起身。
“阿姊,方才行过的是哪位内贵人?”说话的是位将入宫的小女婢,性子也是个直溜溜的。
“哪里是内贵人,那是贵主和司籍!”
“司籍也是挂名,那是女师!”
小女婢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声色有些兴奋,“是那位在坊间名声不太好的贵主女师!”她幸怏怏地叹了一句,“可惜方才未叫我瞧清面容。”
中间的女婢听见,悄悄低声问道:“外面都说些女师什麽话?”
话头一开,躲在旁边的内侍也竖着耳朵去听。
这些个女婢内侍,不像这将进宫的小女婢一般,瞧见过外面的样子,他们大多是自她这般年纪之时就被送进了宫里,再也没出去过,外头的风光美景,喜闻轶事就算是只言片语,也比这牢笼般的皇宫,有趣得多。
“我还没进宫时,就常在茶楼里头替人跑腿,一来一回听见好些关于贵主女师的话。”
内侍们的头都快凑到雨豆子砸进来的地方了,却仍未觉,只一个劲儿追问:“都听见些什麽?”
“外头都说天的西北边裂开了。”小女婢揉揉脑袋,讪讪笑道:“那些个词我不太听得明白,只知晓是这个意思,说都是因为宫里的女师,这是天象在谴责女师。”
“天象?”旁边的内侍听见骇了一跳,“这可是司天台在掌管的事,怎麽倒是先从宫外传出来,宫里头却一点也没消息?”
内侍这话一出,余下的女婢和中官心里头都有了计较,“你这小女娃,可别乱传些话入宫,今日所幸是遇上我们几个,若是落在别人手中,安你个传谣的罪名,可就要在掖庭过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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