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205)

作者:山负雪


李知眸子蓦然一缩。

“父亲,张修不能死。”

李由林朝她下手,无非是怕圣人真心属意清河,与他而言押宝一个圣人不喜的皇子风险很大,所以路上的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想铲除。

可纵使她与清河挑明,可清明依旧不愿去担起那份重担,她也属意李委。

李委。

想到此人,李知便倏然闭目。一个口中并无过多真话的皇子,她属实难去茍同。

“我如何不知道张修不能死。”父亲的话又自耳边响起,“但是,你不该一声不吭地便去东都,也该回家知会一声,若是我知晓,便能替你在朝堂上周转,至少不会让朝臣在你们离开长安以后才知晓。”

李知本以为父亲是恼怒自己不出宫,原来是恼怒兀自应下圣人的话。

“阿耶,那番情形之下,圣人不会给我拒绝的理由,我根本,逃不掉。”

李使期擡手扶着一旁的顶柱,听此又是一阵猛烈地喘咳。

“阿耶。”李知伸手去扶住他,面色满是担忧。

只见李使期靠着柱,长长叹了口气,他借着李知的力站直,“三娘。”

喘咳将他的气息夺去了好些,李使期只能慢慢地说与她听,“你该知道,这顺序错了,结果又会变成什麽。”

李知未再与阿耶四目相对,她缓缓低垂下眼,“我知晓。”

若是一开始朝臣们便知圣人有意将李知和贵主送去东都,那至少怒火多要对着圣人,可如今她与清河暗自啓程,这于朝臣眼中所看,是迎合之意。

该绝。

“何时要入宫?”

李使期突然问。

“与贵主商定是在未时三刻,便是我不去,宫门落钥前,圣人怕是也会来传。”

言毕,祠堂之中落下一声长长地叹息。

李知听着,只觉心搅在一处,嘴边的话也一直扼着。

良久,她终于出声,“阿耶,往后女儿怕是,难再出宫了。”

李使期颤着唇,压抑着发哽之音道,“阿耶如何,不知晓啊。”

朝堂的腌臜污秽手段,他这十几年所见的,比三娘多得太多。

“罢了,先不说这个。”李使期转过身,“还是去见一见你母亲吧,她念你好几月了。”

李知捏着衣袖,一路跟在阿耶身后,离了满是烛火牌位的祠堂。

第092章 风云扼(二)

亥时三刻李知别了阿耶阿娘, 一路骑马行至安上门入宫。

寒雨将长安城内的积雪融的所剩无几。

短暂分离的四人,在武德殿之下在此相会。

“陛下,这是从东都带回来的证词。”谢愈双手呈上,李由林自他手中接过, 递给了李洵。

武德殿中的其他相公也坐得将满, 一双目皆盯着那自东都而来的一张薄纸。

谢愈又言:“证人胡序也从刑部提出来了, 如今在殿外候着, 圣人可要传?”

“传。”

于是一衆紫袍相公之中,便兀自跪着一位面色苍白的郎君。

他颤颤巍巍地顿首,不敢擡头见天子。

李洵面无表情地放下诉纸,锐利视线扫向阶下之人, 他沉声问道:“东都盐税自什麽时候就开始官私盐混卖?”

殿中气氛冷然, 诸位相公听此语不由得一骇。

这是,他们从东都查到东西了,且圣人如此之问,也就是说年岁还不短……

那右相……

他们撩目, 只见薛海坐得端正, 神色不变,倒是淡然地很, 再移目望向左相, 又还是常日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阶下人努力压制的发颤声色,将相公们的心思带了去。

只听胡序将身子恭伏得更低, “回圣人……自大豫十二年起。”

气氛骤然冷寂,一时殿外呼啸的寒风都觉着恍惚闯入内, 相公们皆心中一沉。

天子的不怒自威有时藏在砸地的瓷盏中, 有时,便如此刻, 藏在静默地注视里。

胡序额上的汗冒个不止,背脊僵着,只觉圣人的目光有千斤重,压得他不敢擡头,不敢起身。

“朕记得盐税的政令改革,是大豫十一年所下达的。”李洵冷着声,“东都倒是厉害,只一年就将盐税的空子钻得这般熟稔!”

他擡手将诉纸递给一旁的李由林,“拿去给各位相公看看。”

说到后处,李洵又擡手喘咳起来,“东都的府君和少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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