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120)

作者:山负雪


李知已行到二人身边,她朝胡咏思比划,末了,又十分规矩地行了个礼。

胡咏思一头雾水何曾看得懂,他碰了下谢愈,问道:“这是在说什麽?”

谢愈叹了口气,朝他解释,“她说自己是个哑巴决计不会添麻烦,自己只需要一双亲历的眼。”

胡咏思瞪大眸子,在两人之前打量一番,“你怎麽看得懂?”

他又狐疑地打量起谢愈,“谢五郎你倒还狡辩,我看你分明就是早早有这个心思。”

谢愈懒得理会胡咏思的欲加之罪,他又望向李知,昭九为了能来既赶早悄悄跟着,又去学了手势。

他心下轻轻叹气。

让她一人回去,谢愈是万万放心不下的,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罢了,你跟着吧。”

“不是?”胡咏思一愣,像是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转头言:“谢清让你瞎应答什麽呢?”

他四周张望了一眼,压声道:“你当这是寻常府院呢,若是被人瞧出来怎麽办。”

谢愈微挪步子,将李知护住身后。

他轻声驳道:“第一眼你我不也未瞧看出来,左右她只跟着说不了话,拿了帖便好了。”

胡咏思气笑,点头不止,“好好好,谢愈,谢清让。”

视线落在李知身上,只见她垂眸立在那儿,恭顺得很,颇有书童的气质。

胡咏思嘴角抽了抽,气也是无地出,他拂袖,只得咬牙道:“那就走吧。”

甫一迈步入府,三人便觉得奇怪。

此院的构造极其典雅,多移山水草木,亭台楼阁并不显目,饶是走了这般久,他们多瞧见的是蜿蜒的水,成荫的树。

“这座府邸,很有润州屋宅的影子。”谢愈轻开口。

胡咏思“嚯”了一声,“河间王确有实力啊,我们脚踩的地,眼望的景,哪处不是白花花的钱帛。”

前处渐有人声,李知跟在后面,步子快了些。

入目,便是阔大一片敞天亭。

曲水流觞依着石林建在此处。

这水流蜿蜒,声色泠泠,打头处是两个半劈开的竹筒,流水自那石树雕花的蕊瓣中落入竹中。

李知瞥向那处,蒲团之上并无主人,但来客却一个一个寻位坐下了。

水中无物,却有几尾红鲤。

谢愈同胡咏思对视一眼,便踱步至空处的蒲团前,挨着坐下。

蒲团前皆摆着一份鱼食。

李知擡眸,朝对岸撇去,盘中无鱼食的皆是端着一方风雅,有鱼食的倒显得大腹便便了许多。

难不成这拿帖宴还得分人来论?

身后传来些动静,一位白衣郎君阔步朝这处行来,径自跪坐于一旁的蒲团之上。

看貌是位清秀郎君,举手投足间颇有涵养,他微转身朝谢愈点头笑。

谢愈只得微弯身回敬。

那郎君擡手,将碟中鱼食尽数洒向溪水之中,片刻,几尾红鲤便簇拥过来。

李知便见流水尽头处的女婢收回了眼,擡腕于纸上行笔。

李知垂目,心下已有几分了然。

这盘中的鱼食皆依自己意愿而投,观席上有鱼食者大多心浮气躁,颇为不屑之态,而无鱼食者恰恰相反,只是这流水宴上,无主人,无流觞,衆人面上神态虽各异,但却出奇地安静。

这实在太过诡异。

谢愈与胡咏思相视一眼,皆倾身将碟中鱼食撒入水中。

既然来了,便也退却不得。

且让他二人瞧瞧,这拿帖宴卖得是什麽关子。

曲水流觞依岸而建,而不远处湖心之上的帘子被掀起,探出位妙曼女娘,裙系环佩,手中端着一方碗碟,自那笔直的水廊处行来,一步一响。

此刻曲水宴上已是人满,除了擡头的主座。

李知盯着那位头戴帷帽的女娘,想来这位,便是今日的“代主家”。

“诸位郎君,府门已闭,今日之宴仍从曲水流觞起。”

话毕,那位女娘屈膝跪坐于主位,将那流觞放置水面。

衆人的目光皆落在那方流觞之上。

春溪淙淙,清亮见底,流觞首先停在了对岸的一位青衣郎君身前。

“今日题词为茶,郎君打头,格律不限,请先行。”

那青衣郎微顿首,思索一番,而后言道:“休避酒煎香。”

李知在旁立得规矩,唇却轻扬,这句以酒迎茶,字虽用得巧,却是不免浮些俗气。

帷帽女娘笔下簌簌,招手示意,一旁的女婢便拿着雕金的竹勾行至青衣郎面前,微碰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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