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111)
作者:山负雪
可这五日,于她此生而言,便是如石投湖,是不变之中的万变。
耳边传来谢愈的低喃:“落雪了。”
李知擡起藏于大氅间的素手,触及一片晶莹,她张唇,微乎其微,“是啊,长安落雪了。”
“谢清让你走这麽快作甚?”
胡咏思从身后赶来,他站正抖了抖衣肩上的雪,“豁,长安竟然落雪了。”
他叫住谢愈,又看了眼一旁的李知,问道:“你不同我去刑部看卷宗?”
“我先送李三娘回去。”谢愈拱手,报以歉笑,“此番还劳烦胡兄。”
胡咏思早琢磨透了谢愈的心思,摆手道:“去吧去吧。”
谢愈牵起李知的手,两人迈步入漫漫天地间。
雪粒子落了两人满头,至睫羽,再至肩头,而后融入衣衫之中。
扶回瞧见五郎将李知牵出来时,愣了一瞬,忙奔去附近套了一匹马车来。
谢愈撑起伞,牵着李知行到马车前,扶着她上去。
漫天的雪隔绝在外,车内是两人无声的沉默。
李知有些累了,在狱中紧绷着的神经,此刻在慢慢松弦。
松懈之间,只闻到混杂着外头雪粒与白梅的香扑鼻。
肩上多了些重量。
是谢愈在抱她。
他没有将李知拥回至自己怀中,而是倾身,抱住李知,很慢、很轻、也很珍重。
谢愈的手抚上李知的微凉的脖,睫羽低低地垂落。
他仍记得牢狱之中,那断裂于地的白绫。
“阿九,你可曾……可曾……”谢愈的声色破碎而颤抖不止。
李知轻轻地笑了一下。
脖颈间是微烫的热意,慢慢抚平着其下的痛。
她擡手,回拥住谢愈,嗓音仍带着低哑,“是。”
“不过我拿官簪将那白布条子上的经纬划断了好些。”李知低头,靠在谢愈颈窝间,“我惜命,也记恨,五郎大可放心,就算行到绝处我也要走下去。”
谢愈感受到李知微松了腰,将他拥紧了些。
她接着言:“不论,是用何法子。”
“可我心疼。”
“阿九,我心疼你。”
李知的心因这话闷闷作响起来,她仍是道:“五郎,不必心疼我,这是此路之上,我所必经的。”
“从应下圣人那天起,我便做好了撑伞的準备。”她又低低笑起来,“好在这风雪,我尚可抵挡。”
谢愈指节蜷曲,心狠狠地攒起。
阿九很聪明,也很让他心疼,她把圣人对她的盛望,清醒地述为风雨。
风雨晦变之中,又有几人不湿衣襟。
李知拥着他闭上眼,在这怀抱之中她可安心,让自己小憩。
谢愈放于她后颈处的手慢慢移到脖前,他颤着睫羽,轻抚着,想为李知拂去些仍留存的痛楚。
车马外,是纷飞的鹅毛大雪。
车马内,是相拥而靠的二人。
这样不长存的光阴一如这段有距离的行路,很快流失到尽头。
两人睁眼,帘外是扶回传来的话,“五郎,李公府门到了。”
李知立在府门前,擡头瞧字,有些恍惚。
在刑部经此一遭,这是她时隔半月头一次行至大门入府。
她有些害怕父亲的追问,母亲的垂泪,以至于立在此处,已不能让往日那般迈入。
李知茫然若失。
她还带着谢愈自马车上拿下来的帷帽,看门的仆从狐疑地打量她的身影,并不能一眼认出,她还能让自己喘一口气。
直至谢愈行到她身旁,同她轻道了句,“走吧。”
李知才转回过神,同他一起迈步入内。
她轻擡手,掀开了面容前的白纱。
前房,小鱼从屋里头钻出来,他原是盯着立在府门前的女娘是谁,而后瞧着谢五郎立在那女娘身边说了句什麽,他才摸不着头脑地起身相迎。
而如今看清了白纱之下的脸,他一双眸子倏然瞪大,一时惊叫,“三娘!”
他忙迎跑去,又招呼屋里头的人去通知阿郎和夫人,身旁的人还未听清便一溜烟地没了影子。
他们是比小鱼还激动着。
小鱼转身,话中又是急又是喜,“三娘你不知道,阿郎和夫人念了多久,如今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他忙奔到屋里头将伞拿着,複又折回到李知身旁,给李知撑着,“今日落雪了,天寒地冻的,三娘身上这件瞧着单薄,我去让人给三娘拿件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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