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11)

作者:山负雪


散朝后衆人起身,薛海看了谢愈一眼,并未说话,径直走了。

程美中起身瞪着他,拂袖冷哼了一声,“谢拾遗不若在这两仪殿内待上一会儿,这地方怕是以后都来不了。”

谢愈并未理睬他言语之中的嘲弄。

反倒是吏部胡侍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打趣言:“后生可畏哦。”

谢愈对朝中诸人诸事尚不熟稔,也不知眼前此人是何人,只得拱手回道:“不敢当。”

两仪殿的常朝一散,他便踱步折回中书省,正碰见李知抱着一卷字轴走在前面,正与他相对。

她穿着蓝衫裙,在一衆官袍之中显得突出。

李知也望见了谢愈,两人相视一眼,步子皆都缓慢许多。

良久,两人离得近了些,谢愈才走上前开口。

“李娘子。”

因着宫中人多眼杂,他便不好唤字。

李知眸子微弯,也回了个礼,“谢先生。”

“我与你同一段路,便一起走吧。”

谢愈看见她怀里所抱字轴,低头扫了眼。

李知见状,便展开了一半,“今日张老先生要给公主授课,我就带了一副字,準备空閑时候临一临。”

“对了,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先生母妹俱不在京,若有閑暇,不如来我李府赏月吃饼?”

谢愈笑了笑,摇头道:“还是不劳烦了,中秋和该同家人团聚,你也不妨好好休息一下。”

见被他推拒,李知微微低头不语。

先生久居江南,十九岁来京中了进士,如今已然两年,中秋团圆之日怎会不思家。

又想于此,她擡头问道:“先生中秋那日下了朝后,一直呆在崇仁坊间吗?”

虽不知道三娘问这的缘由,但谢愈仍擡眸思索了一番。王离祖籍便是长安,自是要回家,余下之人,他并不过多往来,便是有酒席也大多推掉了,他便顺着李知的话头回道:“应是在坊内”。

便见身旁的女娘听此若有所思,怀抱字帖慢慢地走着。

谢愈瞧她模样不知在想什麽,但前头越过那门便是中书省,两人将分道,他垂头轻唤了一声,“昭九?”

“嗯?”李知回过神来,又望见这路,才知道谢愈是到了,“先生先走吧。”

谢愈点头,温声嘱咐她,“三娘当心些,别发愣了,小心走错了道。”

这常朝的热闹如今倒还未传至宫内旁处,与两仪殿相隔不远的千秋殿如今也是灯火澄澄。

吏部侍郎张老先生正在千秋殿主座之上,他因年岁大,又历经三朝,圣人準他一月只需大朝来,这番又请了他来教□□。

“公主,恕老臣直言,我的课讲究一个规矩,我未教过女学生,从前在国子监时的规矩习惯了,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清河听见此话一下子便立身不动,规矩地立在张老先生一旁,又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李知,正专注得盯着,便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原不过是累了,转了转身子,就被张老先生逮住斥了一顿。

“虽圣人只让我教你书字,但单写无益,老臣就边写便讲讲身为皇室女该如何言行举止。”

“一曰……”

清河面目颓色,人虽在那儿,可心却自去神游了。

千秋殿内的烛火烧了一小半,张老先生仍慢悠悠地讲着,笔下的功夫却没停。

便是李知也听得有些麻木,大多些是正经中的话加上张老侍郎自己的理解,但又不得不说,张老先生的字极为不错,嘴里念叨如此之久,也能写地稳健有力。

案前的张老先生倒像是终于累了,放下笔,问道:“公主,可听明白了?”

李知见公主未回应,便侧目瞧她,竟是盯着一处发呆。

那张老先生似也察觉到了什麽,转过头来,瞧见公主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公主竟是一句也未曾听进去吗?”

这一吼倒是叫回了清河的魂,她心慌了一下,张口便急急胡诌道:“老先生误会清河了,清河是瞧见这字的走势是在奇特,便在心里默想如何化用。”

张老先生听此“哼”了一声,又慢悠悠地说道:“那老臣再讲一遍,公主可听好了。”

清河面色一僵,连着李知也是脸色一滞。

那张老先生複又拿起笔,在砚台里沾了沾,落笔时竟不小心晕了字,他凑近“哎呀”了一声,已再无提笔的心思,“罢了罢了,公主拿着老臣先前的字去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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