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阮卿面前行了个礼。

“决定好了？”阮卿撑着下巴问，她的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随意搭在月白的云雾绡上，清丽干净。

柳盈点了点头：“还未感谢小姐那日相救。”

“这倒是不必，到了那里我二哥会接你带你入宫觐见太后，规矩可都知道？”

“以前嬷嬷们教过。”做瘦马的不卖身，为了卖出好价格，琴棋书画礼仪都是要学的。

“车给你备好了，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她没有说什麽自己或者太后会护着她的话，深潭似的后宫，没点真本事，谁能在里面如鱼得水。

“我相信你，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阮卿道，“你别怪我，将你送进去。”

柳盈摇摇头：“我是自愿的，何来怪小姐？”她望了眼天色，“我今日便啓程吧，怕自己后悔了。”

阮卿莞尔一笑，上前替她整了整对襟：“路上注意安全。”

柳盈应了，拜别了二人。

此时外面日头正好，阮卿见她走了，斜斜倚在贵妃榻上作势要睡，擡眼望见了走过来的裴一远。

“你为什麽还在？”她蹙眉道。

“因为我也有事商议。”裴一远义正言辞道。

“说。”阮卿不耐地坐起身，拉了个软垫垫在腰后头。

略疼。

她暗暗呲牙。

“你为什麽不把头发擦干睡觉。”

阮卿：？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没了？”

“嗯。”

阮卿又想踹他了。

“滚出去。”她冷着脸要换个地方睡。

“开玩笑。”裴一远拉住人顺势坐下，轻笑一声，“姑苏不稳，我想着我们过去。”

阮卿摇摇头：“回京。”

素舆声自远而近，房门被推开：“你们是该回京。”

“哥。”阮卿站起身。

阮崇之视线扫了一眼，落在毫无自觉的裴一远身上，皱眉：“这麽大个紫檀椅不坐，挤那上面做什麽。”

裴一远弯唇一笑：“仗打多了，落了点伤病，做不得硬的，大哥还多担待。”

“哦？裴将军年纪轻轻腰出了问题可是大事。”阮崇之淡声道。

裴一远：“……”

“大哥多虑了，小病……”

阮卿在紫檀椅上悠悠坐下，眼也不擡：“说正事。”

裴一远轻咳一声。

阮崇之收回视线：“两浙太大，仅仅靠我们几人力量太过单薄，目前我们在彭州证明了这个重建思路的可行性，大大加大了说服皇帝的可能性，柳盈先行入宫，待事态稳定你们再入京。”

“这事也不知是好还是坏。”阮卿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阮崇之扫了一眼没骨头似的靠在贵妃榻把玩茶盏的裴一远，颔首笑了声：“莫要怕，哥在上面帮你顶着。”

裴一远极有礼貌地笑起，坐直身子：“是啊，我爹娘也很支持的。”

“……”

两人暗潮涌动，隐隐又对了上。

阮卿凉凉擡眼：“出去，我要睡了。”

两大男人忙不叠走了。

-

彭州渐渐步入正规，两人挑了一周后的一个清晨悄声上了马车，还是来的时候那辆，阮崇之特地搜了新茶新点心备在车上，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一会才放阮卿上了路，顺便不善地瞪了裴一远一眼。

裴一远耸肩。

怪我？

一路上路过小半个两浙，往后走的山东，灾区陆陆续续都开始了重建，少数几个地方官府依旧瘫痪，但百姓也自行组织的灾后重建，只若是无人引导，相对的慢一些。

两人到京城的时候正是盛夏，八月份，最热的时候。

云雾绡即便再是轻薄，里一层外一层的也显得有些过分闷热了。

柳盈那边消息还未有消息，两人便暂时在燕山外住了下来，裴家早早接到了消息，安排了宅子和仆人，备好了夏装和冰块，还有一封信：

卿卿近日可是瘦了？外面吃不好住不好风餐露宿的，好生将养着，缺什麽便差人，我让人送过去。正热，冰块备好了，莫要贪凉坏了身子，我又寻了一些新奇玩意放在芳华阁，你到时且来看看喜不喜欢，听说你喜欢紫檀，裴一远那小子书房里头的桌子我送芳华阁了，回来正好试试，注意身体

字迹干净娟秀，是裴夫人的字。

阮卿通篇读下来，轻笑一声：“伯母真有意思。”

她幼时在潇湘长大，回来没多久生母就故去了，父亲也未曾续弦，鲜少体验到这般细腻柔和的感情。

裴一远搁下正在收拾的包袱，凑过来就着她的手粗略看了一眼。

很好，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