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了，”容嫣望着他轻颤的睫毛，擡手抚上他的眉眼，打断他的话，她轻轻扳正他的脸，让他同自己对视，“咱们在婺州时，我就有过这样的猜测。”

当初顾长颢喝的药味道太过特殊，在婺州时尉迟瑞喝了一次，那次她就闻出了异样。

尉迟瑞眸色複杂望过来。

容嫣擡手握住他的手：“你在担心我为此事生气？”

尉迟瑞噤声不语。

“怎麽会呢，若是没经历过差点失去你那一遭，我或许会因为你这般欺瞒行径生气，可是……现在我已然知晓自己的心意，尉迟瑞，没什麽再比你重要了。”

如每次尉迟瑞安抚她一般，容嫣温声安抚他：“我曾看到过有女子备受丈夫欺淩，却因为子嗣只能忍耐，我自认洒脱，可想想我也并非事事都能做到毫无顾忌。”

她自诩洒脱不羁，可真遇到事情，她也难免受牵绊，譬如当初和离之事，她曾犹豫，再比如同顾长颛在一起这件事，她亦受世俗牵绊想要多次放弃他，想到这里，容嫣心头还有一阵后怕，若不是他坚持……她与他，便错过了。

与他相比，她的爱带了懦弱，远不如他那般勇敢。

念及此，容嫣眸中带着愧疚，只觉得亏欠。

悬了长久的心事就这麽被容嫣揭过，尉迟瑞只觉得如卸重担。

“阿梨，你不必感到愧疚，其实你远比你想的要更爱我。”

望着容嫣投来的视线，尉迟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正是今日田七送来的那封。

“我拆了你的信。”

在容嫣低头去看信时，尉迟瑞继续道：“青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阿梨，你曾动过抛下一切去婺州寻我的念头。”

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容嫣知晓了田七的来意，原来田七说的那个神医便是闻太康，世间之事竟这般巧合。

惊讶之余，容嫣擡头，对上尉迟瑞的眸光。

她点头，眸光坚定：“嗯。”

下一刻，尉迟瑞将人拥进怀里，箍得紧紧的，同他们每次相拥一样，恨不得把对方嵌入骨血里。

“阿梨，此后再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终章

《封疆》是在容嫣即将三十岁之际完成的。

当初受肃帝所命, 对玄梨即将所着，世人有诸多猜想。

有人猜想容嫣会承以往洒脱不羁的风格，也有人猜想毕竟是陛下所命, 怕是玄梨也不免循规蹈矩, 同那些撰写史书的史官一样, 搬弄些过分夸赞的陈词滥调。

可玄梨就是玄t梨，当《封疆》问世时，一改玄梨往昔的风格，既无洒脱不羁, 也无循规蹈矩。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体裁风格, 独创的体系。

有些人耐不住性子，只翻开前几页，只觉得枯燥无味，不过是描写一些地域的风土人情, 描写叙事都随心而欲, 让人看不出重点。

可总有人耐着性子把书看完。

所着《封疆》，共分为五册，前四册分别从大胤的壮阔景色，各地风俗，名人轶事，名臣良将来描记，而第五册，只写了一人——

天降玄鸟，寄托人杰, 来世间拯救苍生。

整册虽然从未指名道姓, 但都知道这写的是肃帝。

所着五册，风格变化迥异, 描记叙事笔法随心所欲。

只看第一册，语词朴素，有人心道玄梨所作不过如此；看了第二册，词藻繁华，有人心道玄梨江郎才尽：第三册，尽是鲜为人知的轶事趣味，有人不信容嫣一介女流如此见多识广，各种循证考究，试图找出容嫣编造的证据；到了第四册，又称这书不过如此，玄梨不过也是屈服权势之人。

可到了第五册，前头诸多质疑问难都噤了声，大家终于想起来，这是陛下令玄梨所着。

为当世圣上着书，少有人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陛下不喜引来祸事，便是有人敢，也尽是辞藻堆砌，用尽歌功颂德之词。

可这《封疆》第五册，对圣上的描写中并未任何夸赞溢美之词，只是平平淡淡叙述着天子的一生，写着那些世人皆知的事实，无夸无贬。

可偏偏前四册描写了大胤山河百姓的美好，反倒衬托第五册中于深宫中平淡枯燥循规蹈矩的天子是那样孤寂，令人敬仰。

且这本书一改玄梨往日的言辞不拘、笔墨淩厉的风格，这本书里面的词句更为温和，风格也更为多变，无一不在彰示着，她玄梨词作功底有多深厚，可收亦可放，这本《封疆》是她的炫技之作。

若说之前玄梨之名，更多是吸引一些愤世嫉俗的年轻文人，现在因这本《封疆》，许多风格严谨的大家也都暗暗称道玄梨真本事，尤其再联想到玄梨的真实身份是一介女子，但通晓之事甚广，便是着作大牛，也难以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