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88)

作者:戏双鲤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唐辞佑涣散的目光仿佛在混沌中聚起,他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开始觉得体内的液体翻涌,血液在翻涌,胃里也在翻涌。

“停车!停车!”

唐辞佑失声喊道,在车停下的一瞬跳下车,站在路边不住干呕。

血液,蟑螂,老鼠,蚂蚁,杜刺史死不瞑目的双眼与流淌的肥油……

唐辞佑几乎要将胃都干呕出去,天照见状急忙下车。

“少爷,少爷你怎麽样啊!”

“父亲……”唐辞佑的手脚冰冷,不愿回头看唐御史,“父亲先走吧,孩儿身体不适,恐有疾患,怕父亲沾染,便不与父亲同车了。”

唐御史垂眼看了看唐辞佑,擡手道:“我们先走,让少爷自己缓一缓。”

说罢,马车扬长而去。

唐辞佑目送着马车走远,身子彻底顷颓下去,他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伤痕累累,是他自己亲手按压处的血痕,杀人的触感还残留在脑海中,他盯着看了半晌,突然间觉得自己肮髒不已,好像怎样擦都擦不干净似的。

他开始拿衣服蹭,拿沙子磨,他的皮肉沾染过肮髒的血,他的骨血流淌着肮髒的人性。

天照在旁看得眼圈通红,哽咽地抓住唐辞佑的手臂。

“少爷,您别这样,您别这样啊!”

远处有咿呀咿呀的声音传来,像是谁在唱戏,唐辞佑听不清那唱词,却觉得这调子分外的熟悉,茫然地擡起眼,黑白分明的眼中映着满城灯火。

“少爷,少爷,您听见了?”见唐辞佑有了反应,天照忙逗着他道,“您听他这唱的,是那哪咤剔骨还父,他那不辨清白的爹正在那儿哭呢,你听这伶人哭的,比咱家养的鹦鹉叫得都难听……”

唐辞佑茫然地听着,不知想到了什麽,竟突然笑了出来,眉间的一点朱砂豔红如鲜血,眼泪一滴滴地砸在地面,口中却不住大笑:“好好好,真是一出好戏。”

夜色中,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只待明日一早,淮州最热闹的地方便又成了苏府。

苏府门前,苏洛清抱着沈银粟鼻涕一把泪一把,拉着她不肯松手。

“阿姐这一走,便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了,我已经把淮州特産都给阿姐装上了,阿姐若是想我了,就拿出那特産瞧一瞧。”

“好。”沈银粟笑着拍了拍苏洛清的头,“你何时来京都就来镇南侯府寻我,我定带你好好的游览一番京城。”

“阿姐——”苏洛清哇得一声哭出来,哭到一半,闷闷道,“对了,阿京兄呢,怎麽没看见他。”

“他伤了,驾不了车,后边马车里养着呢。”沈银粟想到这儿,低头悄声问苏洛清,“黄连你给我带够了没?”

“放心,够阿京兄吃到明年了。”苏洛请说完,三两步跑去后面找叶景策,见叶景策正坐在车门口和裴生说话。

“阿……阿京兄,你这伤没事了吧。”裴生怯怯道。

“啊,本身问题也不大,除了看见郡主时候疼一些,其他时候倒都还好。”

苏洛清闻言翻了个白眼:“活该阿姐给你吃黄连。”

叶景策说完,裴生似乎欲言又止,见他犹疑了半天,叶景策托着腮笑道:“你再不说,我可就真走了。”

“我说,我说。”裴生掐着指尖道,“那天去坟地,是我拖了阿京兄的后腿,若非我执意要挖那匣子,阿京兄也不会如此重伤,我真的很愧疚!”

“说完了?”叶景策歪了歪头,盯着裴生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忽得一笑,“老实说,我之前的确不太喜欢你,你太胆小了,我不喜欢懦弱的人,但是坟地的那一天,你那话确实让我钦佩,虽然最后因此受伤的人是我吧,但我原谅你了,并且就以前的态度对你说一声抱歉。”

叶景策说完,从袖中掏了个糖块扔给裴生,裴生瞬间哭了出来,见一旁苏洛清直勾勾地看着,叶景策索性也扔了一块过去。

苏洛清拿着糖块不解道:“阿京兄,你怎麽还随身带糖啊。”

“你阿姐一日三顿地往我药里放黄连,我再不拿点糖岂不是被她苦死。”叶景策说着往嘴里塞了个糖,含糊道,“怎麽突然来找我了,你不是正抱着你阿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吗?”

“哎,这不是有正事嘛。”苏洛清上前小声道,“阿京兄,我已经把你和阿姐之间的事情记下来了,之后能不能写成话本子啊,我保证让云安郡主和叶小将军的故事成为一段佳话,世代相传!”

叶景策险些被糖卡住。

“我信不过你。”

“求求你了。”苏洛清双手合十道,见叶景策毫不动摇,咬牙道,“不然我现在就去向阿姐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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