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3)
作者:戏双鲤
又聊了会儿閑话,临近傍晚时沈银粟才从殿内走出,外头的太阳已被城墙吃了半轮,余下半轮烧得通红,霞光尽数洒在雪地上。
冬日的步履伴随着干涩的声响,惊起了落在枯枝上的一树乌鸦,也惊醒了裹着厚袄在廊下站着打盹的侍从。
胡嬷嬷不愧是宫里沉浮多年的老嬷嬷,一激灵睁开眼,像方才不曾睡着过似的,见沈银粟出来,笑眯眯地将她向外引,掏出在怀里暖了半晌的汤婆子递到她手上,厚重的步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郡主您出来得刚好,这马车啊已经在外候着了,今儿天冷,里头新给您填了炉子,这个月刚上贡的银丝炭。”
“多谢嬷嬷。”沈银粟颔首,说话间呼了口寒气,纤细的手指抚上汤婆子,今日风雪甚大,这汤婆子却温热得刚刚好,显然是一直护在怀里暖着,极了解贵人们的习惯。
“郡主金尊玉贵,奴婢不过犬马之劳,京中气候近来多变,贵人可要多当心。”胡嬷嬷福身,行了个标準的奴婢礼仪。
沈银粟云游多年,习惯了爽朗行事,这宫里的人说话确是好听,却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好像字字都夹杂着深意,让她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正怔愣着,不远处忽然响起个男子的声音,尾调上扬,听上去便极为张扬,与这森严的皇宫极为割裂。
“呦,大老远地便瞧着有个美人儿,不枉我在这大雪天里跑着过来瞧,原是我云安妹妹回来了。”
说话的青年男子一袭锦衣,上绣云纹,肩头剪裁得当的狐貍毛沾着雪花,在阳光下如撒了碎玉一般,面若冠玉,一双狐貍眼微微上挑,耳上坠着条银色耳坠,垂下的流苏夺目耀眼,哪怕这样的寒冬手中也握着把黄檀折扇,扇端吊着个摇摇晃晃的玉坠。
京中早有“风花雪月”四公子之名,其中人选多有争议,唯有一人毫无争议,便是以风流浪蕩闻名的当朝二皇子,据说他那一双狐貍眼不知给多少京都女子留过情,平日里花枝招展,活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而眼前这人,显然就是那极爱开屏的二殿下。
未婚夫闪亮登场
沈银粟低了低身,不知如何应付这花孔雀,只好循着记忆中的礼数,恭敬道:“云安见过二殿下。”
“叫什麽二殿下啊,显得生疏。”洛子羡伸手,折扇撑住了沈银粟行礼的手臂,一双狐貍眼狡黠一笑,开口道,“让我算算……你虽是皇兄的亲表妹,但我与皇兄也是实打实的兄弟,如此,你叫我声哥哥也算合理,来,云安妹妹,叫声二哥哥听听。”
也不晓得怎麽养成的泼皮性子,倒是和坊间传闻别无二致。
沈银粟暗自腹诽,却又知洛子羡这性子,今日不说怕是走不了,便只好咬咬牙,不情不愿道:“二……二哥哥。”
沈银粟说完,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想这一声虽喊得咬牙切齿,却极符合洛子羡的心意。
“云安妹妹果真乖巧,你且等着,待过两日义药堂之事有了进展,我必去镇南侯府登门拜访。”
“云安静候殿下。”
沈银粟福了福身,见洛子羡没有再说什麽的意思,便开口告退。见着沈银粟的身影走远,洛子羡的嘴角越发上扬,贴身的侍从伺候久了,一见这笑便知道这是洛子羡又起了什麽坏心思,果不其然,下一秒洛子羡就双臂一展,扯着侍从的衣领到跟前。
“小哲子,本殿下命你速去镇国将军府,告诉叶景策,本殿下的云安表妹回来了,他那念叨了十年的未婚夫人回京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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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南侯府,正厅。
沈银粟想过侯府凋敝,但没想到能凋敝到这种程度,偌大个庭院,空蕩蕩的没有任何摆设,整个宅子里只剩个扫地嬷嬷和小丫鬟。
她想寻茶杯喝口茶压压惊,那冒着热气的杯子还未等她碰到,便突地裂了开来,在桌面上汩汩流成了一道小瀑布。
沈银粟:……
黄嬷嬷:……
“咳,许是近日天寒,这茶杯冻久了,茶水乍一烫,受不住了。”黄嬷嬷慌忙扫了桌上的狼藉,又仔仔细细查了剩下的杯子,方恭恭敬敬递到沈银粟手上。
“父亲……这是多久没回来了?”
“回郡主,侯爷已有八年未曾回京了。”黄嬷嬷边回着话,边小心打量着沈银粟的脸色。
这大昭谁不知道,镇南侯与其女云安郡主不合,云安郡主出生时镇南侯夫人难産,愣是生了三天三夜才将郡主生了下来,生下来不到一个时辰便大出血身亡,镇南侯守在妻子床前枯坐半日,未施舍给女儿半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