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婵不答。

不论是她夜闯凉山，还是她杀了顾昌明，这些人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说这许多，也不过是试探。

段泽恩转过身来。

与草莽起家的永宁侯不同，段家是延续近百年的武学之家，最辉煌的时候，一门三将军。

他打量着李小婵。

家族中同样有习武的女子，其身形多能看出一些痕迹。但李小婵实在太平常了。

若搁在人群中，他定无法察觉是习武之人。

“不知你师承何处？”

李小婵道：“祖父颇擅此道，奴家自幼受熏陶，生了兴趣，便跟着他学了，厨艺。”

段泽恩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眸色微冷。

“此处只有我等，你又何必装糊涂。”他道，“昌明命绝你手，是也不是？”

李小婵擡头，眼中清澄一片，“奴家不知贵客的意思。”

永宁侯笑了下，“你果真警惕。难怪顾昌明会几次三番败在你手下。”

“李家村灭门之事，已有定论。静王被褫夺封号，参与的武德卫也尽数被你所杀。你要为亲族报仇，如此也够了，又何必深抓不放。”

永宁侯这话，是带着几分劝说意味的。

本以为是来诘问的段泽恩，闻言眼中浮出几分不解，眉头轻蹙了一下。

李小婵注意到，唇角挑起，略有深意的反问永宁侯：“侯爷当真不知下令屠杀李家村的人是谁吗？”

永宁侯眯了下眼睛，眸色沉了下去。

李小婵继续道：“你不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吗？侯爷猜一猜，会不会和你……”

“够了！”永宁侯打断她的话，“李娘子，你当真以为，没人能耐你何？顾昌明可是朝廷命官，你杀了他，一样是死罪。”

李小婵垂眸，又恢複了平静无害的样子。

“侯爷若是有证据，大可命人将奴家捉拿归案。”

永宁侯绷着脸，身居高位多年的气势尽数展露了出来。

“你以为，蚍蜉能撼树？”

李小婵垂眸看着脚下光洁的地面，不疾不徐道：“或可一试。”

事实证明，大树未必坚不可摧。

“奴家还要为诸位贵客準备吃食，不便久留，客人们自便。”

一番交谈，李小婵心中已然有数。

她利落的结束了试探。

擡手按到门环上，又停下。

她转头，对永宁侯道：“念在贵府小郎君的情面上，奴家提醒侯爷一句，千万要捂好自己的秘密，莫叫顾大人背后之人晓得了。”

说完，不再理会面色突变的永宁侯和满目猜疑的段泽恩，走了出去。

雅间内安静了一瞬。

段泽恩收敛好神情，重新执子，“姜兄，该你落子了。”

两人各怀心事，棋局早早结束。

他们也没了用膳的心思，不待主菜上桌，就下去付了银钱，快步离开。

“娘子，这……？”

跑堂端着刚出锅的羊蝎子，不知所措。

李小婵叫他们端去分食了。她手下翻炒的动作不停，只是更显轻快一些。

永宁侯今日这遭，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抵是肠子都要悔青的程度。

她压下心里促狭的想法，暗道：近墨者黑，跟裴泓之待久了，也学成了他这恶劣的性子。

永宁侯的反应如她所料。

回到府上，他对着义子叹了口气。

“今日，是为父冒失了。”当真是小瞧了这位李小娘子。

本意是带着段泽恩恩威并施，叫她露出马脚，好借机发挥，将她拿下。

然而李小婵实在狡猾，话说的滴水不漏，只字不提杀了顾昌明的事。

反而是自己这边显露了情绪，叫她抓住了机会，从中插了一根刺。

同为正德帝的近臣，段泽恩也很清楚，顾昌明的主子从来只有一个人。

而李小婵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实在太能叫人遐想。偏偏他又不能向段泽恩解释……

“可要跟王妃说一声？”

提起姜明慧，永宁侯面色黯淡了些。

对于这个走失十多年的女儿，他心疼有之，愧疚更多。

可自古忠孝两难全。

皇命难违。

他深知宸王并非良配，但为了官家的大计，还是选择了牺牲姜明慧。

她陷入皇室之争，被害小産，永宁侯难免后悔当初的决定。但若再来一回，他也还是一样的选择。

“算了。她身体还未痊愈，不可再为旁的事分神。”

姜问晁欲言又止，最后只应了声“嗯”。

这边，食肆才送走中午的客人，就又有人登门了。

“今日当真是热闹。”

李小婵以为，她回京这麽久霍南誉都没有动静，大约是不打算与她再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