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昌明只能以沉默回答。

“你既不肯说，”李玥妩提了一口气，兔起鹘落间就逼近了顾昌明，“就去下面跟阎王辩解吧！”

三刀快到只见残影。顾昌明起初还能抵挡，逐渐就有些吃力了。可对方就好似不知疲倦，劈、砍、挑、刺，动作不见丝毫停滞。

“啊！”

顾昌明看着挡在身前的属下，愣了下。

“你……”

“将军快走！我拖住他，快走！”

属下嘶吼一声，抓紧刀迎着少年沖过去，他背后露出的刀伤贯穿了半个脊背。

顾昌明定睛一看，他带来的属下竟无一人再站立。

满地都是残臂断体，泥土被染成紫褐色，花草上都在滴血，宛若人间炼狱。

顾昌明后退了一步，而后扭头，再未回头。

待他清醒，已经出现在城里。身下骑着马，手里的屈刀不知丢在了何处。

若是他能再坚持一会儿，就会等到李玥妩气血上涌、咳出一口鲜血，力竭倒地。

李玥妩昏迷了一夜，犀鸟啄肉的疼痛将她叫醒。庆幸，被血腥吸引来的只有这些犀鸟。

待她赶到破庙时，里面被灾民占据，不见两人。混在灾民中进城，她找到小恒，然后去每一个安置点寻找巧娘和翠荷。

不等她找到人，灾民就起义了。城里乱作一团，在暴乱的人群中，她终于看到了巧娘和翠荷，可很快她们就各自被人群裹挟着沖散，自此再没了对方的消息。

直到两个多月前，巧娘敲响登闻鼓。

而导致所有悲剧的刽子手就在眼前，她只要探手就能取对方首级在须臾……

可她最终只是放下手里的菜，站了起来，道：“大人，里面坐。”

顾昌明与李玥妩一对视，就知道自己找错人了。

眼前的女娘，眼神平和，周身没有一点杀气，与寻常娘子没有区别，更不可能是四年前的那人。

顾昌明心里说不上的複杂，失望也有，隐约还有些庆幸。

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面上不见异色。

既然来了，那就尝尝她让裴泓之都称赞的手艺吧。

“郑二，你常来，有推荐的吃食吗？”

顾昌明扫了眼小馆，找了个空桌坐下。

周围都是做文章的学子，他们三人显得格格不入。

郑柏道：“小馆一般只卖早食，旁的时候来，全看李娘子準备了何物。”

顾昌明闻言，又看了眼李玥妩。

“如此，就由店家做主。”

李玥妩沖他颔首应下，“大人稍等。”

孙婆婆见她如此镇定，心里也踏实了。做了三碗冰酥，给他们先端了过去。

“虽说已经出了伏，可这天一点儿也没凉下来。大人先喝碗冰酥降降火气。”

又看向郑柏道：“郑郎君瞧着清减了些，公务要紧，身子也马虎不得。”

郑柏谢过她的关怀。

心里记挂着事，人自然就瘦了。

想到此，他余光扫了眼顾昌明。

看大人的神情，李娘子应当不是要找的人。

小馆这会儿还有的吃食不多，李玥妩叫孙婆婆去取了放在冰上保鲜的龙须酥，做餐前点心。

孙婆婆方才清理出的一小盆虾正好用上。

新鲜的虾，挑去虾线，去壳后从脊背划成两半却不分开，用葱姜水泡一会儿去腥。而后裹上用鸡蛋、澱粉、盐、葱末调成的糊，抓成球状。

待油温六成熟后放入，慢火定型后捞出。再待油温九成热熄火，放入複炸，反複翻动至表皮焦黄后捞出。如此，外表就形成了一层坚硬的壳儿，吃着才能外脆里嫩。

另用糖、醋、老酱，少许盐、胡椒，加芡熬成的粘稠酱汁，在虾球装盘后，倒上一点在角落。既是装饰，也是蘸汁。

李玥妩取了罩衣，亲自端过去。

顾昌明正尝过龙须酥，口中略有些腻，瞧见色泽鲜亮的虾球，又生出些食欲来。

他视线在端着餐盘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是双和府里厨娘无太大区别的手。

因为常年泡在汁水里，肌肤的纹理清晰，骨节分明。虎口覆着一层老茧，会一直蔓延到掌心，是多年拿菜刀磨出来的。

与他记忆中素白的手，无甚相似之处。

当时他也惊讶，对方那般高强的武艺，手上竟没有一点练功时留下的痕迹。

“店家，店家！李娘子何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郑柏看着趾高气昂迈步进来的少年，心中叹了口气：李娘子这小馆，今日实在热闹！

第70章 针锋相对

“客人里面请。”

孙婆婆听这语气，只当是来者不善。她忙上前，先李玥妩一步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