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74)

作者:刀尾汤


“下官是淡河人,刺史亦是淡河人,沉州万数兵,并非尽出于淡河,但以淡河为中心,”他看着裴纪堂的眼睛,“刺史的府衙亦在淡河,此事刺史心中有思量吗?”

裴纪堂摇摇头:“愿闻教。”

“那位将军,那位嬴姓的女将,秉性是好的,为人仁慈勇武,又有美名,”他说,“但刺史没有留意过吗?她麾下并不爱用淡河人。”

这是真的,她最倚重的士兵是白鳞军,最贵重的是从踞崖关继承来的骑兵,跟随在他身后的是那个姓苌的郎君,她的核心里没有淡河人,她本身也不是淡河人。

“并非说非是淡河人就怎样,但一乡之亲,一乡之邻,累世通婚,与外人的不同的。”这位从事和煦地说,“刺史倚重她,倚重她的妹妹,是爱贤,都无妨。但是如果为了爱贤而伤了自家儿郎的心,就失了根本。”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複杂又痛苦地看着他,风把灯火摇曳得更厉害了,他身后的影子像是两个什麽东西在厮打,打得那麽激烈,血与羽毛一起落下来。裴纪堂歪头看向桌子,于是这位从事也看向桌子。

那上面没有什麽,他在找一个并不在那上面的东西。

而当裴纪堂回过头来时,风突然停了,他身后的影子也稳定了,不时轻轻晃动一下,像是什麽昂起脖子。

他很沉痛地抓住了王从事的手。

“实在非是我倚重。”裴纪堂低声说,“我如之奈何呢?”

“她们姊妹二人在淡河极有人望,此后寒山屡立战功,又被朝廷册为大将军,与我齐平,手掌军职。如今大敌当前,我怎麽好与她有了沖突?纵使我知道她手下人骄纵,见财起意杀了当地的世家子,我也只能替她隐瞒下来。”

王从事眼睛里有泪光了,他像是心痛一个子侄辈一样,慢慢拍拍他的手,低下头去:“是我们这些属官无能啊,刺史素有美名,却要承担包庇的罪责……不,刺史,不能如此啊!今日失五城,明日失十城,一退再退,何时是头?”

“刺史知晓大战在即,嬴将军不知道吗?那只是她座下将军的一个副将,她何以骄横到因他而与刺史生了嫌隙的地步?”

裴纪堂一脸无力地看着他,踌躇着,最后小声问:“我不知军中有多少人作此想……不敢下决断。”

“必非下官一人!”王从事点点头,又拍拍裴纪堂的手,“若刺史心有不安,他们皆愿为刺史效劳。”

裴纪堂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多亏了从事啊。”

而墙上那条黑色的蛇形正轻柔地游动着,对着眼前的人张开了嘴。

再这样闹哄哄的哀求声中,嬴寒山轻轻向着座席歪了一下头。

……苌濯看到她歪头了。

直到刚刚他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她抽走了她的剑,说完了本该由他说的话。那盏明光熠熠,托举着火苗的雁灯隔绝了她与他。这之间相距的不过是几步路,苌濯却觉得仿佛有一条着火的河流涌了进来,把他与她分割。

她有别的计划,她有别的谋断,她没有告诉他——

她是不是,不需要他?

然后,他看到了这个小动作。

那双金色的眼睛瞥向他,催促地眨了眨,着火的河流一瞬间熄灭,隔绝他与她的东西也消失了。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苌濯的咽喉沉到胸腔,他站起身,沖上前去,抓住了嬴寒山的袖子——

“将军!何至于此!”

那个提着剑的女将面无表情地向着他回过头来,仿佛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剑递给了他。

满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吓得忘了喘气的人也在劫后余生的庆幸里开始断续地哽咽起来。多亏了苌郎君,幸好有苌郎君!果然这位将军是爱重他,不然怎麽他一劝就听了呢。

而嬴寒山一直背着脸对着苌濯,没有再转过脸去。

“你帮我挡一下,”她用唇语说,“我真的快要笑场了。”

车帘挡得很严实,他悄悄往外看了一眼,一看就被慑住了。

这像是一座大城,但城里没有贩夫走卒,路边也不见摊贩行人,这路两边都是一层一层的琉璃宝塔,云啊雾啊地罩着宝塔,在日光下五光十色地扎人眼睛。

这小石匠心说这是怎麽回事呢,我难不成叫仙人给接到天上了吗?这麽想着车停了,有人把他引下车来。

他一下车就知道为什麽周围都是云啊雾啊的了,这路竟然就在天上。

宝塔与宝塔之间架着曲折如蛇的路,一路盘转到更高处一个莲花宝顶的大殿下。

他吓得哆哆嗦嗦,问引他的人他们是不是仙人,那两个人都罩着五光十色的不知道什麽布料,布料下露出的半张脸肌肤如玉,好看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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