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批小狼王抢走之后(20)
作者:云间竹雨
罅隙里看热闹的黄狗被吓一跳,瘸瘸拐拐地跑走,尾巴都夹起来了。
“我倒恨不得我像之前那样疯了,浑浑噩噩,以为我儿是战死的不是被淩迟的,以为我媳妇是做了高门妻不是在离城的途中被南疏勒人强占自刎,以为我阿囡病治好了顺利出嫁而不是医师被南疏勒人杀了,她穿着喜服赴死!”
元木双目赤红,浑浊的泪滴从眼眶流出,用尽浑身的气力一拳往他脸上挥去。
少年躲都没躲。
受了这一拳连头都没动。
那封臭名昭着的信他见过,仿得相当好。如非他熟知他娘亲落笔的习惯,当真辨不出来。
尤其那枚单于狼印,更是铁证如山。
可那枚狼印……
祁酩舟已经很久不解释这些了。
最开始会解释,但却没人信。
他们一家都是北疏勒的罪人。
没人记得他娘亲为了将南疏勒人赶走,付出多少心血;为了不让六十年前南疏勒屠城的悲剧再次上演,筹备了多久。
祁酩舟无端想起不久前,少女坐在树梢,认认真真挂那枚红绸的模样。
红绸随风飘扬,她的衣摆也是,像在树梢开了朵豔花。
可红绸的祈愿连神祇都无法子。
“当年,”祁酩舟抿抿唇,顿了一下才罕有地开口解释,“那封信不是我娘写的。狼印在开战前两月被人窃走了,到现在都不知所蹤。”
除他外,见过真狼印者都死了。
他这些年也在不停找真狼印的下落。只要与那枚信笺对比,一切都真相大白。
可找来找去却都是赝品。
“你以为我会信?”
元木连连冷笑。
“随你。”
日光太盛,他已经被晒得有些腻烦。
少年不费力气地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神情恹恹的:
“要杀就来,凭你还杀不了我。”
“我当然知道。”元木拾起自己的拐杖,冷冷一笑,“不灭不死的怪物。”
他和大齐人接触得不少。
自然也晓得左日逐王在那边是个什麽称呼,小狼王?可笑至极。北疏勒信仰白狼,光是他的名字和白狼出现在一处都像极大的侮辱。
在北疏勒,都相传他被白狼神诅咒过。身有异征,亲近之人皆不得好死。
“过奖,百毒不侵而已。”
少年随意摆摆手。
却没有回去,找了个地方坐着。
风声呼呼,能隐约听见远处那片树林摇曳的沙沙声。往前些,是北疏勒的单于庭;往后些,是大齐的边塞。
他父母在不夜城相遇。
也死在了不夜城,尸骨无存。
海东青落在他肩上,歪过脑袋,可能也不晓得他在看什麽。狼的话……
祁酩舟不自觉弯了下眉眼。
估计在看着沈知鸢,省得她乱跑遇到麻烦事。
从日光晴朗坐到月上枝头。
祁酩舟一动不动地坐得有些僵硬了,才擡起手,懒懒地要伸个懒腰。
瞥见角落里那堆理好的骷髅,还有被丢弃的弓弩,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之前也来过。
……她在干嘛?
突然好奇。
“算了,回去。”
祁酩舟打个哈欠,从城墙一跃而下。海东青盘旋头顶,很快也落回他的肩上。
这处离窗比离门近。
他当然没多犹豫地就走了窗的方向。
暮色四合,寒月当窗。
可屋里却风灯摇曳,和白狼泛着光的琥珀瞳对视时祁酩舟还愣了下。
白狼擡了擡尾巴,又不动,脑袋閑适地搭在姑娘家腿上,由她拿把梳子样的东西替它弄着毛。
她像在哼着什麽,曲调悠扬,隐隐约约传入他耳朵里。
灯火明媚,姑娘家半张脸都映着亮堂堂的光,还有半张脸被阴影藏着看不太清。有点像清晨时分的泡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戳破。
祁酩舟脚步不自觉一顿。
她却已经察觉到那点动静,徐徐扭头,和他对视个正着,眸中映着窗外的朗月和室内的火光,明亮得不像话。
“怎麽还没睡?”
他轻轻开口。
“等你啊。”
听到她理所当然的应声。
沈知鸢很少这个点没睡,困得厉害。
眼皮子上下打架,她连打几个哈欠,视线都变得有些雾蒙蒙,却还是记着要向他弯弯眉眼:
“你回来得好晚哦。”
他让她待着,肯定是待到他回来的意思,所以她就一直好好待着啦。
四目相对。
少年抿了下唇,一言不发。
白狼看看他又看她,慢慢起身。
沈知鸢也起了身,拍拍裙子,在想他是不是需要她去迎接时,他却已经利索翻窗进来,披着身料峭寒意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