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批小狼王抢走之后(2)
作者:云间竹雨
沈知鸢缩了下脖子,低垂脑袋,从盖头底下跟着玉珠上了令顶小轿——甚至比大齐那顶还小还破。
“殿下,记得我说的。”
上轿前,玉珠抱了抱她,突然低声道:“您之前赠我的物什都在这了。”
腰间一沉,隐隐约约被塞进荷包一类的物什。
如果叫那些人发现,玉珠定然是要被砍头的。沈知鸢一惊,忙挺直腰板生怕叫外头人看出异样。
“一定要记着。”
玉珠却已经退回去,柔声道:“听话,不要哭,活着才有希望。”
“殿下,保重。”
玉珠站在花轿旁目送她远去。
“您也是!”
沈知鸢扒着轿窗匆匆喊道。
身下一颠,轿子又起步。
视线红得刺目。
沈知鸢甚至不能将头探出轿子,看看玉珠,看看和玉珠一道的其他人。
自己掀盖头是极不祥之事。可这门婚事本来就够不祥了。
犹豫着,沈知鸢一吸鼻子,下定决心偷偷掀起半边的盖头,看向玉珠刚塞进来的东西
果然是个荷包。
里面装着点茶叶、绢帕、饰品,甚至还有不少疏勒的方钱。都用棉花裹起来了,不发出丁点声响。
“这阖府上下呢,打点都是要钱的。殿下万万不要舍不得。
“疏勒人尤其喜欢大齐的物什,往这方面送準不出错。”
耳边浮现玉珠温温和和的嗓音。
外头却能隐约听见不怀好意的疏勒语:“等会找个地方把这公主……”
后来的话听不清,显然不会是好话。一柔一粗,在她耳边对比。
沈知鸢终于忍不住,眼泪刷地掉下来。
跟开水阀洩洪似的。
止都止不住。
沈知鸢哭得很伤心,却不敢哭大声了惹护卫注意。咬着唇,呜呜呜哭得一抽一抽,险些在颠沛里直接背过气。
她不想和亲。
可她实实在在没法子了。
出嫁前,沈知鸢反抗过,还学她几个姐姐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引来天子。
天子不喜她娘,也不喜她,沈知鸢一直知道,可还抱有一丝血浓于水的期待。却没料到她父皇来时看着她,像看垃圾,冷冰冰道:
“不用拉。”
“让她去死。”
沈知鸢突然就不想闹了。
她答应娘亲要好好活下去。
也答应了玉珠。
她们要看见她真死了,不晓得多伤心。
可沈知鸢还是委屈。
那麽多个公主,平时好吃好喝供着,结果要受苦了,就送她一个平时半点好处没捞着、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去,凭什麽啊——
沈知鸢哭得浑身发抖。
一路上吃不好睡不香,过会儿就没了力气。
她深呼吸,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娘亲,不去想玉珠。
胸口闷得慌,眼也干涩得厉害,沈知鸢小心地伸手想将轿帷撩起个口透气。
风势却骤大。
轿帷被吹得猎猎作响。
鼻腔里,涌进股草木香和阳光味儿。似乎能听见迅疾有力的马蹄声,叮当叮当,混着马铃似的响音,由远及近。
远远的。
愈来愈近。
沈知鸢慌乱将差点被吹掉的轿帷卷回去。
“嗖”的破空声。
余光里,锐急的翎羽箭从一闪而过。远处应时有飞禽坠落。
蓝天白云,一望无垠的碧色草原突然闪过抹殊色。
她本来已经转过脸去。
又俶尔扭头,不自觉屏住呼吸。
枣红色的大马飞驰而来。
马铃晃动,发出阵阵叮当声。
穹顶辽辽,远处雪山朦胧,兀自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沈知鸢心跳漏跳一拍,撩着半边盖头,怔怔看着,乌发被风拽动糊了满脸。
少年勒紧缰绳,正从她面前扬鞭驰骋。唇红齿白,五官昳丽,轮廓是远胜中原人的深邃锐利。
他衣袍上绣满了彩纹,乌发高束,末梢缀着许多红珊瑚的小珠子,和两肩、身背后镶着的貂皮一道被风扯着曳动,叮当响着,落满明澄日光。
惊雷似的。
轰然分割穹顶与旷野。
那是沈知鸢头回在同个人身上,看见那样多的绚丽色彩。
外头却随着阵慌乱。
“鸣、鸣镝?”
“那小疯子怎麽会这时候在这?”
“别废话了!快些走!”
像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侧过脸,肩头还立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
他和她对视,莫名弯眉一笑。
叮叮当当,银耳饰碰撞间泛着阳光的色彩,愈发显得少年眉眼张扬。
沈知鸢面颊轻微发烫,怔怔看他,连哭都忘记了。
轿子却行得愈来愈快。
少年、骏马,还有海东青,随着呼啸的漠北疾风消失在辽阔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