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祁酩舟一直昏迷着。

深陷无边黑暗, 眼皮沉重得无法动弹。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强撑着，想要睁开眼，却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突然间, 心头涌上股很不安的感觉。

好像弄丢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这种不安扯得他似乎连呼吸时扯动肺腑心髒都是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他蓦地就睁开眼。

有个名字下意识到了嘴边。

在唇齿间翻滚着。

鼻腔里却涌入股呛人的血腥味, 祁酩舟抑制不住地咳嗽反胃, 掌心里却也是一滩偏黑的血。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哪。

……还有她会在哪。

身旁有人咿咿呀呀唱着什麽。是北疏勒的萨满，唱着驱邪的歌谣。

这儿治病都是这样的，医师治外，萨满治内，鬼怪离体则人身康複。

祁酩舟听着莫名阵烦闷。

“大人您醒了？”蒙洛正好推门而入，见状一喜, 挥手将萨满都请下去。

祁酩舟“嗯”一声。

坐起身, 垂眸看见胸膛和手臂都缠着包伤的白布，他没忍住轻啧。

又问：“我晕多久了？现在什麽情况？大齐的使团到哪了？”

说着他擡手止住蒙洛的动作，自己下床倒水。温水入喉，却又是阵刀割样的疼痛。

“咳咳咳……”

他实在忍不住地弯腰咳嗽。身上的伤口被撕裂开, 很快就隐隐染红了白布。

蒙洛下意识要扶他。

又知道他的性子，顿住动作，抿紧唇要说点什麽时, 少年已经打断他：

“说要紧事。”

那懒散不经意的态度, 好似方才咯血伤口开裂的不是他。

蒙洛没办法，只能说：“三十六天。医师说是这一味毒正好和您过往曾服用过的数种药相沖，才会如此严重。”

醒来时就猜到了。不然他应该百毒不侵的。

祁酩舟神情恹恹地应一声：

“更重要的事。”

蒙洛叮嘱的话都飘到嘴边, 这下彻底咽回去：

“南疏勒已经退离桐山关了。过去占领我们的领土也基本被夺回, 现在主要在交界处打。您安排的人成功把镇南王的粮仓烧了，我们路途也劫走他支援运来的粮草。”

他顿了顿, 眉梢终于洋溢着喜意：“南疏勒今年收成不好，大齐又因为太子掌权，支援南疏勒的物资被中途扣下，再加上劫粮草这一出。”

“镇南王后备补给不足，钱也不够了，如果我们能维持现在的势头，约莫再十天左右他们就能彻底被逐出北疏勒境内。”

一切都和预想中的一样。

祁酩舟不意外也不太惊喜，只是……

他颤了颤睫毛。

十天啊。

再有十天大齐是不是过祭竈节了？

“挺好。”他说。

抿抿唇又问：“大齐的使团呢？”

蒙洛说：“快到云京了。他们带着百来太子精兵，安全护送应当不成问题，我们的人在接应路上。”

“互市协议的内容林辰逸负责，已经着人起草拟定修改得差不多了。”

“行。”祁酩舟颔首道，多问句，“他说没说定谁带使团来？”

蒙洛：“贺平蓟。”

话音刚落就听见少年没忍住地啧一声。

蒙洛不明所以：“怎麽了？”

“没。”祁酩舟神情恹恹的，“可以，挺好，没问题。”

只是他纯粹不想看见这人。

纯粹不想看见……任何会和她有交集的其他男人。

咚咚咚。

门恰好在这时被敲响。

是医师送药进来，黑乎乎的一碗，放在桌上便告退了。

蒙洛劝：“大人您先用药吧。”

“又没什麽用。”

祁酩舟看都不看，开了窗，手放在唇齿间吹声长哨。

窗外袭来阵疾风。

吹动少年宽松的衣袍，显得整个人愈发有种病弱的瘦削。

“那怎麽能是没用呢？”

蒙洛忍不住说：“请了那麽多北疏勒医师，各个都说外伤好办，但内伤、这毒解不出来，让我们做最坏準备。结果江流听麾下将士说有本药草图谱相当有效，就是沈小娘子编的那册，拿来我们给医师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结果大前日给您用下，当晚退热。这几日医师来了都说您状况好转，这不您今日就醒了？”

为了让话更有说服力，他特地强调：“连杜拉格杜大人都惊叹，说大齐医术了不得，回去后一定要遣人去上京学习。”

祁酩舟的重点却不在这儿了。

“沈知鸢？”

他问。正伸手让海东青停在小臂上，突然回头，眸中都多几分异样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