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来的第一天，听说他就向祁酩舟讨了不少布匹财货。

沈知鸢以为他会不给的。

朝臣约莫也是，毕竟他主战坚决。

听见祁酩舟二话不说就给了财货，还将人好吃好喝招待时，沈知鸢当然惊讶一瞬。

……尤其她身边侍卫翻了一倍，就更不对劲了。

等问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祁酩舟先前那句话是什麽意思。

“其实，”她伸手去牵他，轻轻的，“我有猜到啊。”

“我没有夺权过，确实不晓得具体如何。但那日炸府邸，后来呼衍乌泽也和我说了些话，”沈知鸢话语微顿，抿了下唇才说，“我其实不太希望你死的。”

“更何况，那日还是他们先动手的啊。”她轻轻地补充。

想象中的斥责恐慌都没有。

準备好一肚子的措辞统统没了用武之地。

祁酩舟微微愣住，打量着她，好像才发现她说的当真是真心话。

这七天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本来其实没什麽的。

但他突然就有点儿乏极了。

“沈阿蛮。”祁酩舟喊她。

蓦地上前一步，虚虚环住她将脑袋靠上去，却也只是抱着，不说话了。

他们在路口分开。

她还是回府邸，他去处理解封的单于府。

北疏勒常见药草她已经编得七七八八了。叠在一处，想着找个机会往苏和以前留的那个地址记去。

“大人，有回礼的是这几户。”

乌兰朵把整理好的名单递给她，不解问：“您为什麽要给他们送大齐的物什啊？”

“因为礼尚往来。”沈知鸢接过，低声道谢，想想又说，“前几日我们不是理了份北疏勒权贵的关系表吗？我等会把这几户圈勾起来，遇见时大抵能说几句了。”

比起大齐，北疏勒就连党羽纷争都简单直接得多。不喜就是不回礼，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丁点。

回礼的，敷衍和示好又都很明显。

这份关系表其实是祁酩舟给的。

她问他要，他就给了。可近来职务更替快，朝廷翻天覆地，更其他的她想尽可能从外往内整理。

好歹减点儿活吧。

不晓得什麽时候，她听见声似是鸣镝的爆破音。

极大声巨响。

她没忍住擡头从窗户看去。

“等——”

瞳孔一缩，沈知鸢下意识要出声拦。那只箭矢已经从弩中射出，枣红色大马应声倒地。

见的次数不多，可到底，她到底一眼就晓得那是祁酩舟的马。

射弩的是……

“刘俊你！”

另一声怒喝，竟是林辰逸。

他和刘俊从过道走来，原先好似有说有笑的。

赶在林辰逸发难前，刘俊先“哎呀”一声打断，现在晃晃手里的弩，假惺惺道：

“新得的弩实在不趁手，早知道我就不带来给林相您看看它的威力了，也不非求着来看单于那匹赫赫有名的好马了。”

“瞧现在，我一不小心就把单于的马射杀了。但您应当不会这麽小气量埋怨我吧？”

说话时，他笑得满脸横肉晃动，腹部的肉也是一动一动的。

沈知鸢听着就想揍他。

那边的林辰逸也立刻沉脸。

刘俊却笑得更猖狂，浑然未觉道：“但我爹素爱好马，叮嘱我这回来得好好瞧上一眼。反正死了也是死了，干脆让我带回去给我爹瞧眼了场憾事。”

林辰逸怒极反笑：“镇南王世子如此行事，倒真——”

“可以。”

话语被打断。

尚未褪去朝服的少年被人领着徐步走来，眉眼似覆寒霜，却笑着，淡淡扫了眼地上那匹马随意说：

“行啊，带走。”

他抽了刀，利落地砍下马首。鲜血飞溅，有几滴溅到面上时，少年也未眨一下眼。

他将马首丢进刘俊怀里，笑吟吟的：“还要什麽，都拿走。”

刘俊沾了一身血，也愣住。

等他们都走后，少年还站在那儿。片刻后，只是轻阖眼，取了火石对搓。

在跳动的火光里，看属于他的东西剑尖成了灰烬。

一天中第二回。

手突然被从后头轻轻拽住。

那股香气随之而来。

他不用回头就晓得是谁了，反手，精準拽住，却不是把她往自己这儿拽。

他自己靠过去了。

像在讨安慰。

“祁酩舟。”

周围无人时，静得连草木簌簌都变得分外清晰。她勾着他的手指，好轻地问：“为什麽要这样啊？”

他颤了颤乌睫，贪婪地吞噬她身上的味道。半晌才开口：“我在等，等南疏勒彻底按捺不住。”

“在等到之前，绝绝对对什麽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