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重语气，心里愈发不安。

他出门时明明穿身玄黑，回来时就是月白。是刻意换的吗？早朝他到底干了什麽？

连耳饰都换成了那只鸢的灰羽坠子, 有几缕细羽被风吹乱了。

被他放下来时, 沈知鸢擡手替他把灰羽坠子理齐。

侧过脸对上少年一瞬不移的目光, 她试探地问：“今早不顺利吗？”

他笑着摇摇头：“顺利。”

府邸已经被侍卫围起来，也有些闻讯来凑热闹的附近牧民远远看着。

却在他们走近时，做鸟雀般散开。

沈知鸢隐隐奇怪。

应当是侍卫头目的人走上前，向祁酩舟行礼道：“是火药所致。现场属下已经清理完毕，请左日逐王放心。”

说完他猛地反应过来，一慌, 紧张得觑着少年的神情。

“辛苦了。”祁酩舟压根没在意称呼, 问他，“哪种火药？”

“範围波及方圆五里，残留黑色颗粒物，从现场石块的毁坏程度、坠落轨迹, 初步推断是云京産的‘蛰地龙’。”

蛰地龙是以前常用的火药，声势浩大，杀伤力却有限, 近年来逐渐被淘汰。这麽些年还是头回再见。

“但具体的, ”侍卫又补充，“属下还要等人验过才明白。”

祁酩舟的府邸并无常备侍卫仆从，怀疑目标只集中在爆炸发生前后一个时辰接近过府邸的人群。

那头目已经着人去查了。火药种类、贩卖者、接触者, 都在查。

他匆匆说话, 又匆匆离开，比起恭敬更像是忌惮和畏惧。

沈知鸢盯着他和那队侍卫再看。

玄衣绣狼纹, 配环首刀。

……单于亲卫兵？

沈知鸢脑袋一时没转过来，印象里亲卫兵还归右贤王管，怎麽一个早上没见什麽都好像翻天覆地了。

想起他身上新添的伤、耳后的血，她隐隐有种猜测。

“怎麽了？”

身侧少年问。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侍卫，极轻地抿抿唇：“今早，”

开了个头，他又不晓得该怎麽说。

只能悄悄去勾她的手指，用被攥住的三根手指轻轻挠她掌心。

“没事。”沈知鸢摇摇头，也去勾他的手指，顺带着抱了他一下接话说，“只是没见过你的衣服上带狼纹，感觉会好看。”

嗓音轻轻的。

有点难察的压抑的发颤。

那股气息涌来时，少年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头一回杀完人闻不到那股血腥味了。不是头一回她抱上来。

可哪一个都叫他分外难适应，又分外喜欢。

“你想要？”祁酩舟颤了颤乌睫，却会错意，极轻地说，“我下次给你订一件带狼纹的。”

她衣服头饰都要多得戴不完了！

沈知鸢忙说：“不用不用。我说你啊，是说你啊祁酩舟。”

他好像经常这样。

说点什麽都绕到她身上。

沈知鸢确实会很高兴，但有时也会难过的。他连受伤了，对待自己好像都不如对她穿什麽戴什麽吃什麽在乎。

说话间，才发现他带着她来到另处府邸，门口同样站满玄衣的侍卫。

“这又是哪？”她困惑问。

侍卫颔首，让开条路，由他们往里走。

整间府邸布局和之前的差不多，只是守卫森严，每个转角几乎都能见到侍卫，一一向他们行礼。

祁酩舟“喔”一声说：“我们家被炸了，重建没这麽快，暂时住这吧。”

我们。家。

耳根子莫名发烫，沈知鸢却也知道这发烫得不是时候，强压别扭。

过会儿。

她反应过来什麽，瞪大眼睛：“你之前还说住地下！”

祁酩舟没忍住，噗嗤就笑出声。

“这你也信啊？”

他垂眸看她，挑挑眉，终于有点和素日极像的飞扬神情：“当然是骗你的。我怎麽可能没有备用住所？”

……

沈知鸢不想说话了，瞪他。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

看清她眼底神色，祁酩舟抿唇。

败下阵来了。

他偷偷去牵她的第四根手指。

勾到了，她没有反应，他立刻就去牵第五根，要把她五根手指都握起来。

下一刻，姑娘家把整个手都抽走了，面无表情看他。

他立刻把她手重新拽回来。

顺带着将人整个也环进怀里抱着，手在她身后，拨着她那个圆圆的发髻，想起她话里那点儿明显不要他发现的颤音，轻轻说：

“又被吓到啦？对不起啊，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总不安全。”

她明明没要他来安慰她的。

沈知鸢想摇头否认，鼻头却酸酸的，说不出声。

府邸就住她和祁酩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