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 天朗气清。

薄纱似地云从窗外穹顶徐徐飘远。

“问名，是交换姓名和生辰八字。”

室内，少年郎困惑不解的嗓音响起：“问名后，要拿去给人算吉兇？我娶她还是娶吉兇呢, 这不多此一举？”

大齐的“婚姻六礼”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林辰逸自以为每项都解释清楚了, 祁酩舟却每句话都能问愣他。

“就是讨个彩头。”他只好说, “你提前交代好就行了。”

“非得多此一举？”祁酩舟更拧眉，“这卦我自己不能蔔，还得他来？大吉，吉中吉。”

“还有纳征，她至亲双亡，旁系待她不好我也得送这个礼？”

“礼不到她手上怎麽办？不能直接给？”

林辰逸被他说服了：“那你就不送礼, 直接把东西备好给她。”

“不行。”

少年却又一口回绝了：“你不是说送彩礼表示重视吗？送得少会叫人看轻的。”

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好几回。

林辰逸彻底抓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直接拍面前的桌子，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麽样啊？”

“我想娶她。”

他倒是应得毫不犹豫。

“……”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片刻。

“阿勒顿，”林辰逸很诚恳地开口, “以前如果有人和我说，你有心上人以后是这副模样，我铁定觉得他疯了。现在, 我觉得他还可以夸张点。”

“少见多怪。”祁酩舟嗤笑, “好成她那样的少见，不用太羡慕。”

之前是他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知道这事放在大齐她得被人整日戳脊梁骨议论, 他就不大愿意了。

林辰逸已经忍无可忍地翻个白眼给他。

祁酩舟只当没看见, 起身，似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去见沈娘子啊？”

林辰逸立刻了然笑问。

“不是。”

意想不到的否认。

雕鹰的玉牌被转得看不到影。

停下时, 立刻被少年抛起来再接住。

“单于找我，我得先去见一面啊。”

“你刚不还提到才说肃吉商队被劫的事，我得看两眼吧。蒙洛在云京也端了不少心思叵测之人。”

“还有新传来的狼印下落、驻地常备军编制、减税、安置流民，以及那成堆的文书，不都要我管几下？”

祁酩舟漫不经心解释着，提起“文书”时果然不耐烦地啧一声。

“然后，”

他话语蓦地顿了顿。突然间，嗓音里，连眼尾眉梢都是毫不掩饰的张扬笑意，

“然后今天就没事了，再去见她。”

还是直接问吧。

其他流程，也都听她的。

/

今日是发放药物的最后一天。

刚收工，沈知鸢和杜拉格等人立刻被牧民团团围起来了。

“多谢你们啊。”

“有空上我家吃饭。”

“我婆娘新作的奶酪，拿回去尝尝！”

沈知鸢从没遇过这麽热情的场景，手忙脚乱应付他们。

“我不用的，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们。”她完全不好意思接他们递来的马奶酪。

只意思意思地收下一两个包好的糌粑，头上也带着小姑娘编的花环。

他们还在不停塞着。

沈知鸢连连摇头：“那个、那个……不用再给了！你们自己留着就好了呀，给这麽多给我自己要不够吃的。”

头上戴着的花环都差点儿掉了。

被从后伸来的手扶正。

他还拍了拍，不晓得是把花环放牢靠，还是仅仅想拍她的脑袋。

沐着暖洋洋的阳光，闻到那股好闻的阳光味儿。

沈知鸢不自觉惬意弯眉。

扭头要看他时，面前的大娘“哟”一声打趣道：

“这是你心上人吗？生得好俊朗嘞。”

探究好奇、又满是打趣的目光。

普通牧民和北疏勒权贵不住在一块儿，平日见得少，自然不认识他。

闻言，人群立刻被点燃了。

七嘴八舌夸赞着，投来更加炽热八卦的眼神。

“不是不是——”

沈知鸢整个人烧起来似的，涨红着脸，都不晓得自己在干什麽地慌张摆手。

话语被蓦地打断。

布着厚茧的两指捏住她后颈，力度很小地揉了揉，似在发洩点不满。

她被向后一带。

少年把她揽在怀里，脑袋也枕在她头顶，把她往旁边捞着时笑说：

“人我先带走了，抱歉啊。”

“好好好。”

大娘笑完眉眼。

看着他们在哄笑声里渐渐走远。

走出一段距离。

沈知鸢还窘得发慌，根本不敢擡头，步伐越来越快只想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