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反应过来，他揉了揉眉心说：“舅舅把这事瞒下来了，我现在刚知道。”

“怪不得。”林辰逸了然说，“他把这事交由右贤王负责了。说是右贤王的母妃是南疏勒人，也懂南疏勒风俗。”

他没忍住嘟囔说：“单于为什麽这麽信任右贤王啊？连牧民私下里都说他怀揣异心，忠臣也谏言过，他应得好好的会当心，转头一点儿不改。”

这麽问，他也知道单于性格如此。

这些年，壶耆单于从没因着谁的谏言杀过臣子。只要用了，就坚信不疑。

这在太平盛世是好事。可现在，底下人“卧龙凤雏”，那就是大麻烦。

“祁酩舟。”

姑娘家回来了，喊他，试探性地问：“你有空吗？过来一下吗？”

林辰逸以为他们要说悄悄话，啧啧笑着，很自觉地走回去看江流了，给他们腾地儿。

她就在这时揪了揪祁酩舟的衣袖，让他俯下身，凑在耳边说：“那鱼是真的不对，下了毒。”

“但可能是下的量少，或者是还没下多久，没什麽实际的危险。江公子应该是吃太多，毒素积累，才有呕吐症状。”她低声解释。

姑娘家的呼吸喷涂在耳尖。

又痒又麻。

祁酩舟乌睫颤了颤，忍着没躲开问：“你之前说的沉头掉尾就是因着这个？能知道是什麽毒吗？”

沈知鸢摇摇头：“我要带活鱼回去，剖开，再对比怀疑药物在其他鱼上的表现才能判断。”

“抱歉啊。”她轻声说。

咬咬唇，却还是和他建议：“那条溪是顺山势而下。如江流一般的人断然不在少数。再吃多些，除了吐，会不会有死亡风险我也不晓得，所以……”

她犹犹豫豫地不敢说。

“我知道了。”少年却颔首，拍拍她的脑袋说，“不用道歉。”

狩猎被叫停了。

对外宣称山体崩塌，恐有不测。

壶耆单于很快命人来查探，甚至自个儿亲自来了。

“单于，此事应是虚惊一场。”

负责的医师拧着眉，拔出插在鱼身上的银针：“银针探毒无异样。至于那所谓的沉头掉尾，兴许是吃撑了导致的，用不着如此兴师动衆。”

银针的针头光洁如初，未见一丝黑点。

狩猎可是北疏勒相当重要的事项。

如此轻易被叫停了。

他和手底下人都不满地瞪向一旁的少年少女。

沈知鸢下意识要后退，咬咬牙，又不愿意因这种事退让，尽量挺起腰背道：“毒量过少时银针是探不出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当真是心怀叵测之人下毒，日积月累，怎知不会身体亏空、疾病缠身？到时候，只怕士兵将卒都力不能挽弓了，还谈何镇边守疆？”

果然一提到兵力的事，那群医者面色就变了，话语也犹豫许多。

她就又看向壶耆单于，躬身行礼说：“此事还望单于彻查。除江公子外，另有近百人呕吐，均进食过鱼类，多人出现瞳孔散大、意识模糊、脉象中毒征，这绝非偶然。”

这是刚才医者和单于说的。

他们查探时沈知鸢也在，亲自把了脉，才从先前的怀疑转为确信。

北疏勒的医者不擅毒理。

也不像大齐有繁琐流程处理饮用水，很多都直接取了饮用。

她这一退，此事不了了之，兴许就是千百条人命。

她不能退。

即使挨斥责挨打骂，也不能含糊一个字。

再说……

身后少年平静温和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心无形间就定了不少。

医师还要说什麽。

单于擡手止住，沉吟片刻：“查出结果你要多久？”

“解剖、培养、观察，再确认毒种，至少要三日。”沈知鸢说。

单于：“那就给你三日。确认毒后，我再——”

“不能等的！”

话却被立刻打断。

单于一愣。

上回见面时怯生生的的姑娘，这会儿同他对视也毫不退让，握紧拳，背脊挺得直直的，是非要在此事争个高下绝不退让。

她一字一顿说：“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仅仅吃了鱼，半个时辰未到便能呕吐、瞳孔散大；若不加以控制，三日后，只会出更大乱子。毒素扩散或在体内累积，对人体産生不可逆转的伤害，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无济于事了。”

说完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慌乱要跪：“单于恕罪，民女念及北疏勒牧民一时心急。”

壶耆单于一时有些晃神，想起好久以前的事。

看向她身后的少年，果然也是垂睫，看不清眸中神情。

在同南疏勒打还是和这事上，他更早些时候，就和他这样争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