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里有羡慕，也有遗憾。

阿妖扭头看去，“我说大师兄啊，‘身在其位，必谋其职，’人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求问心无愧，你是九爻首徒，得师长器重，得同门敬重，便已经很好了。”

见阿妖挑眉看来，君珩不明所以的环视自身，“阿妖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被安慰到了吗？”

君珩笑意加深，良久才‘嗯’了一声。

天上那轮五月兔钻入云端偷懒，院子里静悄悄的，但屋中却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朱砂从窗户缝向外望去，见外面两人还在说话，可乌檀已经安然躺下，便气咻咻道：”二师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麽？”乌檀翻了个身，“担心前辈赢过大师兄吗？”

“阿妖怎麽可能赢过大师兄？”朱砂下意识反驳过后，又后知后觉道：“二师姐你清醒点，不要总喊打喊杀的，我是说大师兄对阿妖很不一般。”

乌檀索性盘腿坐起身，直视着朱砂道：“我说朱砂，于你而言，是‘人妖有别’重要，还是‘救命之恩’重要？”

朱砂：“……”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闷闷咬唇以对。

乌檀摊手道：“若说‘人妖有别’重要，前辈对大师兄数次救命之恩，大师兄都要视若无睹，岂非知恩不报？”

“若说‘救命之恩’重要，那麽前辈是人是妖又怎样呢，再说……你见过什麽妖类能受得住僧鞋能诵得了佛经的？”

乌檀心思素来都在‘比武’上，难得这般犀利又精準的说人心事，朱砂听得无言可辨，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屋子安静下来，乌檀满意的倒头就睡。

——

寨老装了数日的病，在野猪都被做成腊肉，风干在竹寨厨舍屋檐下后，才拄着荆褐大哥新做的手杖露面。

“年轻的客人们，你们救了寨民，老夫无以为报。”

“诸位要去‘漆谷’，老夫不再阻拦，但涉‘漆谷’之事，请恕老夫不便告知。”

“多谢寨老，我们就此告辞。”君珩拱手行礼后，便果断带着九爻衆人离开，那爽快利落的架势，直让寨老惊呆在原地，酝酿许久的话也没法再说出口。

眼看衆人身影就要消失在竹寨入口，白发寨老忙伸手道：“且慢！”

君珩适时回头，面上温和纯良，“寨老还有何事？”

“若去‘漆谷’需山神首肯，诸位若是不得其法，只怕无论如何也无缘‘漆谷’，”许是生怕九爻衆人离开，寨老也不敢再卖关子，“老夫有密法，可相助诸位寻得漆谷之路。”

“但……老夫有个条件。”

苍玉和君珩随着寨老进了屋子，越往里走药味越发浓郁。

寨老拄杖站定在床榻旁，俯身为床榻上的青年掖被角，眼眶都通红起来，“这是老夫的儿子吉金，已经这样半死不活了许多年，老夫希望你们能救救他。”

君珩望着青年凹陷的面部轮廓，感受到浓浓的死气。

他擡手拦住苍玉抚琴的动作，转而沉声问道：“寨老，令郎遇到了什麽事？”

寨老仰天长叹，“这孩子曾经出去过一次，但被人算计重伤心口，即便我以山神所赐的灵香为其续命，却也始终无法把人唤醒，只能年複一年的煎熬着。”

“看来是场无妄之灾。”君珩这才对着苍玉颔首，于是琴声响起在屋中，灵力光罩笼住了床榻上的青年吉金，更多的灵力如流水般涌入其心口所在。

但一曲落，吉金也并没有苏醒，只是面色不似t先前那般暗淡。

寨老悬着的心变成了石头，“这怎麽，怎麽还不醒？”

君珩和苍玉眼神交彙后，便擡脚往院子里的青衣走去。

“……”阿妖听完君珩所言，讶异的反指自己，“苍玉都救不醒的人，我又能如何？”

“病人吉金症状怪异，外伤已被苍玉治愈，但迟迟不见苏醒，苍玉怀疑他困在了自己的梦境里，无法自拔，阿妖姑娘……怕是要劳烦你入梦一探。”

阿妖便随着君珩到了病榻前，看见了骨瘦如柴的病人吉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事不宜迟。

苍玉抚琴护持，阿妖伸手握住吉金的手，缓缓闭上眼睛的瞬间，君珩大手伸出，覆盖在了阿妖的手背上。

流水潺潺的声音里，阿妖睁开眼，就已身处风雨桥上。

她的右手边是一脸忐忑又向往的少年吉金，正背着背篓，元气满满的大步向前，可半点都看不出来病恹恹的模样。

阿妖刚扭过头，余光就顺着相牵的手，看见左侧的君珩，顿时惊讶的四目相对，“你怎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