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到他已经开始转运的十七八岁时才遇见他，直到一年前才真正参与了他的人生，她不由想，比起他孤独坎坷却阅历颇丰的少年时光，现在的平和于他而言会不会过于平淡，甚至显得无足轻重？

木屈指轻轻推了推发呆的碗：“想什麽呢？”

碗清了清嗓子，突然问道：“嗯……你有想过以后会和什麽样的人度过余生吗？”

“度……度过余生？”木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没有。这也太遥远了。”

碗强硬道：“不远。现在就想。”

木脱口而出：“我不需要，一个人最好。”

碗俨然很不喜欢这个回答，她几乎是从桌上蹦了起来，“不对，再给我仔细想想！”

木拿她有些头疼，他这t辈子都不一定能离开这鬼地方，自由尚且是个问题，谈何其他？若是拖别人下水，那不是罪孽滔天？

但碗又认真又执着，瞧着不想罢休，他只好认真思考片刻，答道：“非要说的话，你就是最佳选择——遇上危险能很快飞走，不用担心会连累你；体型很小，带上你逃离也很方便。”

碗：“……”

她叹了口气，算了，等下一阶段再问吧。

木也不知道她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但好歹是没再逼问了。

这几次失败给他打击不小，他痛定思痛，前几次还是太草率了，必须做好万全準备——安全的身份、可信的帮手，和足够的财物。

当然，最安全的身份都就是一张新的脸皮，他可以按照那本书上习来的易容术制作人脸面具。

但制作面具的材料都在阴度川那儿，好在有阴东耶这个切入点，可以利用他一点一点收集材料；财物也不难，这几年帮阴东耶探宝的时候他多少吞了些油水，有一笔小积蓄；最难的是帮手。

经上次的失败，他已意识到大漠荒寂无人，是个比鄯兰更危险的地方，一个人闯还是过于莽撞了。

他需要一个武艺不错，单纯简单，而且对鄯兰、对巫教毫无归属感的帮手，而且不能是大人，否则难以掌控。

但鄯兰这地方，他只认识阴姓父子二人，这两位显然不可能是帮手人选。

碗建议道：“你可以先做好面具，然后假扮一个普通人混进人群，物色帮手嘛！”

事实上他也是这麽做的，第一张面具花了他大半年的时间。

至于成品嘛……他看着手里这张面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碗支着下巴盯着他瞧：“你戴上给我看看呢？”

一戴上他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这面具没开口，按说应该在成形前割一刀的，偏偏他忘了。

碗笑得直打跌，差点掉进制作面具的水缸里。

“这麽重要的事你也会忘？”

木沉痛叹气：“材料不够，只能做这一张，凑合用用吧。”都已经成形了，再割口子的话形状铁定得歪。

碗啧啧摇头：“我觉得不行，不管扮什麽人，起码都要张嘴吧？”

他想了想，忽灵机一动，“谁说我一定要扮人？”

碗咦了一声：“那不然呢？”

他神秘笑笑：“鄯兰有个无嘴妖怪的传说，因为妖怪没有嘴，所以格外憎恨有嘴且爱哭爱吵的小孩和爱讲人閑话的大人，会拔掉他们的舌头，然后把他们的嘴缝起来。”

碗：“……”一听就知道是大人用来吓小孩的吧，真有人会信吗？

“恰好我们要找的帮手胆子得大，如果被这吓到，那证明他不堪大用。”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巧妙极了，开始在面具上“添油加醋”，半柱香后，原本干净的面具就染上了浓稠的血一样的痕迹，看上去就像刚从人脸上扒拉下来的一样。

他很快戴着这张面具出门，依旧是从顶部的洞口离开大殿，但这次选的不是通向大漠的西边屋顶，而是从东面屋顶跃下，往不远处更加密集的建筑群走去。

那儿才是真正的鄯兰城，大部分鄯兰居民都居住于彼；而木所在的这间神殿已遭废弃，被圈在城外，只有处决所谓罪人的时候才会用上，因此只有零星守卫值守巡视。

相较之下，鄯兰城光是外围城墙就高约三丈，城墙上还有诸多守卫轮班巡视，得亏他身法好，不然还真混不进来。

他有惊无险溜进城墙边的守卫营房，顺利寻到一张城内地图。

鄯兰城内大体呈环状分布，最核心的是王都，由内及外又分别为贵族居地和庙宇、市集、平民居地。

他翻进来的这扇是鄯兰城的西北门，西北区住的人最多，自然守卫也多，肯定不能在大街上瞎逛，因此他几乎一直都在屋顶上跳跃，避开巡城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