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牌子(128)
作者:草莓糖酸锌
但这一次太过倒霉,即便他体质特殊,也没能抵挡住毒虫喷溅的毒液,当场失明。
在外头突然失明已够令人绝望的了,他这还是在阴森地洞里,身边爬满毒虫,前方路上还有陷阱机关。
他贴着墙壁坐下,沮丧地叹了口气。
一片黑暗中,木敏锐捕捉到碗扇动翅膀的声音,他凭着感觉“望”向碗,自她出现以来,便一直陪着他,不曾离开过,第一年时,他担心她会被他牵连遇险,但一连几年都平安无事,他便庆幸地认为能永远这样下去。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毒虫里不乏会飞的,它们体型比她还要大,没有他的庇护,她大抵无法飞出去的,可他这状态已无力回天……可能这一次,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碗的翅膀会莹莹发光,若他眼睛还好着,便能看见她亮晶晶地在身边飞舞,但现在,他只能感受她翅膀卷起的小股气流拂过面颊。
她落在他肩头,十分笃定:“你会出去的。”
他有些愧疚:“我不该带你来,到底连累了你。”
碗用翅膀,或者用什麽温热的东西蹭了蹭他不安颤动着的眼睫,坚定道:“我保证,你会出去的,现在站起来,往回走,试一试,哪怕只是试一试。”
木犹豫着眨了眨眼睛:“真的可以吗?”
碗的声音简短有力:“会的。”
他于是决定试一试。重新鼓起生的斗志不算易事,更别提他的眼睛还时不时剧痛不止。
继续t往里走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尝试原路返回。
山洞内壁的路狭窄崎岖,来时他是靠着轻功和身法在墙壁上借力越过险处的,现在他只能沿着墙壁摸索,依靠石壁上凸起的石块和垂挂的藤蔓,一点一点往回挪。
他无法想象,这麽可怕孤单的路,没有碗在旁边陪他说话,他要怎麽度过。
但碗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了,她鼻音渐重,已经染上哭腔。
他停了下来,“怎麽了,是不是毒虫伤到了你?”
“不是……”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道:“继续走,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她的话就像福音一样,再往前走了一段,他感觉手掌摸到冰冷的水汽。
他精神一振,靠近入口处有一处奇特的壁上泉口,摸到那儿,就离出口不远了。
他继续往前,摸到一条凉凉的,光滑的藤蔓,刚要伸手拽拽是否结实,那藤蔓猛地一跳,他感觉一阵腥风迎面而来。
木迅速反应过来,那不是藤蔓,而是条蛇!
他反应很快,但蛇也不遑多让,他刺中蛇身的同时,它那两排尖牙也险险地扎破他颈侧。
万幸,这条蛇应是刚狩猎完,肚子鼓鼓囊囊的,毒液残余不多,注入他颈侧皮肤的毒液应该极少,除了剧痛,他暂时没有其他不适。
碗听上去很心疼:“我们下次不来这样的地方行不行?”
他边继续往前摸索,边笑着安抚她:“好,等回去养好伤,就远走高飞。”
俗话说否极泰来,这话终于在他身上应验,他总算是摸到那处泉口了,往后直到出口,都是一段平坦的路。
他跌跌撞撞出了山洞,什麽都没来得及说,便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回到他那小房间,他尝试睁眼,眼睛依旧很痛,好在朦朦胧胧能看到些东西。
他看见碗,碗背对着他坐在床头,抱着双膝,蜷在蜡烛边垂泪,他伸手摸摸她的翅膀,告诉她自己已经醒了。
碗回过身,悲伤地看着他:“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
他有些茫然,碗飞到他跟前,拍拍他的面颊:“该醒了。”
琬贞暂时引导不下去了,她心里难受得紧。
椅上的人刚睁开眼睛,她便展臂搂住他,埋在他肩头无声啜泣。
他无措片刻,很快回抱住她,“怎麽了?哭什麽?”
琬贞久久无声,直到把堵在心里的难受发洩完了,才闷闷道:“这该死的老东西是不是就是骗你去寅崂的那个?他死了没?”
“阴度川?”他顿了顿,“死了。”
可惜死得太晚……他又想起那个诅咒。
琬贞咬牙切齿:“现在才死,真是便宜他了!”
他理了理她的鬓发,不知该如何开口。
单看他少时经历,他对阴度川其实没什麽恶感,他从此人身上攫取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那麽付出些什麽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阴度川一直如此,只是利用他,不想杀他,更不去恨屋及乌地加害琬贞,那他根本不会动杀心。
他不喜欢杀人,少时那只被扭断脖子的鸡教会他死不是什麽轻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