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眼眸微垂，身后的手轻握了下，握成拳，手指攥在手心：“你我婚约不变，但婚期可暂缓。”

“啊？”

听起来好像与她那日花园中所说的异曲同工，都是先暂缓婚期，但两者存在实质性的不同：一个是为了短暂的稳住局势，而后再提出解除婚约，另一个听起来则是……仍保持婚约，只是晚点儿大婚而已？

“这……”这是云舒没有想到的，从她个人记忆和某些判断里，玄渊应该也是更倾向于结束婚约关系的，竟会与她达成那样的共识？难道她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胁迫他了？

“殿下先前没说，现在才说，是不是原本并未真心同意，真正达成所谓的共识？”

“君子一言，既是共识，我自然是同意的。”玄渊的手微微松开，又握紧，语气淡然沉稳，“难道还有谁能胁迫我不成？”

“至于为何那日花园中没告知，正如我刚刚所说，你亦记忆缺失，也需顾及你如今想法。”

云舒道：“……嗯，我现今想法便是那日花园中所说。”

玄渊眸中神色波澜不惊：“或许本应顺应你眼下心意，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湖边时你所说更有道理。”

“……我说什麽了？”云舒莫名有点紧张。

玄渊缓缓道来：“你说无论记不记得，发生过的事便是曾经真实存在，它或许被遗忘，但无法被抹去。我与你既然産生了另外的羁绊，便不该再轻易解除婚约。这份羁绊未尝不是老天的旨意。你我应遵循天意，纵使我不记得，也应再多给彼此一些时间，去试试解除婚约之外的可能。”

他的嗓音很好听，清隽而温润，犹如初夏林间的风，这般娓娓而谈的时候，更有种令人舒服又信服的魅力，云舒字字句句听的清楚，却迟疑：“这……这是我说的话吗……”

这些话并没有卑微之感，倒是坦蕩大方的，但那日她是因他仍有解除婚约之意才生气跑出去，以她的脾性，绝不会“委曲求全”，还这般好言相谈，该是不纠缠，更快更骄傲的放弃。她到底是被骄纵着长大的，比起被“放弃”，她会更先一步放弃。

玄渊神色自若的看着她，她的表情都在他的眼中，他一眼窥破，似漫不经心道：“你那时还未遗失那段记忆。”

……好吧。

云舒虽不大愿意承认，但那时保留记忆的她能够一反常态，连日日去东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说出这些话倒也不那麽奇怪了。

“……所以殿下被说动了？”云舒道。

玄渊微顿，嗯了声。

他居然会被这种说辞打动，云舒有点意外。

只听玄渊又道：“现今你想法有变，自当尊重你选择，但这几日我认真思索过，觉得于公于私，都还是湖边时你地提议更有道理，更为妥当。”

一只蝴蝶飞到盛开的花朵上，翅膀翩跹扇动。

“第一，婚事非儿戏，你我身份，更犹如此。虽不至于动蕩朝野，但终究会有所影响。”

“第二，婚约一旦解除，再结不易。以你我年纪，只怕很快会嫁娶——将来若记忆恢複，是否会后悔，也对其他人多有不公。”

玄渊顿了顿，再加一句：“这也是你在湖边说过的话。”

云舒：“……哦。”

说的是，虽然他们现在记忆缺失，对曾经那段过往不能感同身受，但日后万一想起来呢，那毕竟是无法抹去的东西。

他们的确该给彼此多留一些时间，只是的额——

“那得等多久啊，万一一直不恢複，难道等一辈子麽？”云舒道。

“自然不是，约莫三五……”面前的女孩眼睛微瞪圆了些，玄渊神色一顿，自然的改口道，“一两年约莫足够。”

云舒最怕的便是婚期提前，被皇后头脑发热的直接安排年底大婚……按玄渊所说，如此以来，至少到明年甚至后年都不必再担心了。

至此，终于弄清了他今日来的目的。

在云舒现有的记忆里，这尚是两人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的交谈。他第一次跟她说这麽多。

原来他们之间也是可以好好沟通，好好交流的。

要同意吗？两人欲解除婚约之事只有极少人知道，迄今最关心最被折腾的主要是两人的长辈，皇后与云夫人等，他们大抵也是更乐见后面这种提议的。

其实当初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哪怕他也有此意，但终究有点伤自尊吧。如今再次拒绝他，好吗？

仔细想想，他说的其实颇有道理。哪怕取消与太子的婚约，她仍是不愁嫁的，也不会影响云国公府这世的荣华，但平日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会有些不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