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67)
作者:笔下三千界
林桑晚轻嗯一声,微仰着头,竭力不让眼泪坠落。
陆岑从袖袍中取出一物抛给她,林桑晚双手接住,却是把含鞘的短刃。
“你惯用剑,皇城多处不让佩剑,这东西是我让老头子帐下最好的工匠锻的,用于防身最好不过。”顿了顿,陆岑笑道:“你也多加小心,有事就让金雷神传信,我定会赶来。”
林桑晚拔出,小巧锋利,削铁如泥,问道:“这刀起名了吗?”
“你取?”
“碧落吧,碧落黄泉,刀下无生。”
“嗯。”陆岑认真地瞧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一道细微清婉的声音传入耳边,“陆岑,多谢。”
他笑了笑,没有回头。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句多谢。
陆岑刚走出屋,陆青钰就急忙告状:“三哥,这只臭狐貍又欺负我。”
每次来到林宅,陆青钰总要去找许兰知说上几句,可两人话不投机,说着说着又要闹气别扭。陆岑看了看许兰知,这两人怎麽又吵起来了。
“别闹,走了。”陆岑似乎心情不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纵容她,跟沈辞三人道别后,拉起陆青钰的手臂就往外走。
陆青钰转头对许兰知不服气道:“臭狐貍,下次我一定不会被你机关困住。”
许兰知挥了挥手,笑道:“好走,不送。”
转身瞬间,清风拂过过绿枝,桃树下的许兰知嘴角噙笑,一双狐貍眼狭长明亮,内敛着温润与狡黠,实在是俊极媚极。陆青钰呆了片刻,心跳如鼓。
待陆氏兄妹一走,院中又恢複了寂静。许兰知瞧着石桌边的两人静坐不语,识趣地进屋去了。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阳光透过繁密的桃枝,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碎金般铺陈在两位青年的衣袍之上。
白衫男子与玄衣青年皆身姿挺拔,宛若松柏,可周身气质却截然不同。
萧逾白一身玄色锦袍,头束金冠。他的身量要比沈辞高点,肩膀也更宽些。
他提起茶壶,满上茶盏,将其中一杯移至沈辞面前。举止间,从容有度,皇族之威仪若隐若现。
然而,他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底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杀气。在北疆的这四年,他的风雅矜贵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野性与冷峻的烙印,犹如一匹孤狼。他自如地换着面具,现在的他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王。
坐在萧逾白前面的沈辞白衣胜雪,神姿高彻。容色俊美如画,气质极清极雅,仿若满月映秋水,繁星落寒潭。
他托起茶盏,细嗅茶香,轻啜一口,然后缓缓闭眼。可睁眼时,清冷之气铮然凛冽,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阴鬼计谋。
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这四年,他面上清风鼓袖,可袖内早已经白骨成堆。
对面的人未说话,沈辞也不发话,只静静喝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林桑晚的茶来得格外香甜。
死寂。
无尽的死寂。
一阵强风刮过,树上残留的桃花纷纷落下。
萧逾白眼睫微垂,沉默地转动着右手上那只磨痕的骨扳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阿姐已与本王定下婚姻,沈首辅频访林宅,可要小心言官的笔。”
沈辞拂过白衣上的花瓣,脸上面无表情,“皇上命臣过来问疾,他们有何可参?”
“至于嘉辰王与永安郡主的婚事,不是还未行礼成婚?即使拜过堂,成过亲,也可以和离。”沈辞茶盏放下,一双淡眸直视着萧逾白。
萧逾白回视着他,转动骨扳指的手停了下来,周身肃杀之气若隐若现。
目光交彙,火花四溅,气氛登时紧张至极,周围的空气都仿若凝固般,令人无法呼吸。
树影婆娑,几经晃动。
沈辞垂眸,坦然地拿过茶壶,替他沏茶,“两人若是无情无缘,仅靠一道圣旨,终究如镜中花、水中月,守不住的。”
“本王至少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成婚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沈首辅可是连名分都没有,还是别瞎肖想了,这局你赢不了。”萧逾白接过茶盏,眉毛微挑,收敛了眼底的杀意。
沈辞道:“嘉辰王似乎忘了回都当天,她说了什麽?”
萧逾白没说话,他当然记得,可那又如何?
沈辞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也不是一个会在嘴皮上逞一时之快的人。可现下,他是决计要分个胜负,也要狠狠扎萧逾白一刀。红润的薄唇缓缓张开,他冷冷道:“可她从未同我说过‘我对你无意’几字。”
话落,萧逾白瞥了沈辞一眼,见他发髻上的并蒂莲骨簪,心兀地收紧,本想继续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她曾在信中告诉母妃,她杀了一头狼王,并请了最好的工匠制成了一支并蒂莲骨簪,不曾想落在了沈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