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63)

作者:笔下三千界


少顷,太子带着衆臣朝萧逾白敬酒,连带着林桑晚也被围得水洩不通,一时间不知身边倒酒的侍女换了一人。

看着新满上的酒,林桑晚以袖掩杯,仰首而尽。

酒液入喉,不过须臾,林桑晚感觉神思有些恍惚,闭了闭眼,屏气凝神。身边的侍女及时问道:“郡主可需要去兰心殿休息?”

兰心殿离太和殿不远,是一处临时休憩之所。林桑晚点点头,扶着她的手出了太和殿。

将林桑晚扶至床上后那名侍女便退了出去,兰心殿的门窗随之紧锁。屋内只余她一人,林桑晚兀地坐起身,含下一粒清心醒神的药丸,重新闭眼,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些。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皇后想做什麽呢?

待林桑晚离席,一个侍女在给沈辞续杯时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他手里,动作及t其小心。不知信上写着什麽,巍然不动的沈辞微瞧了眼,登时身子一颤,袖口中的手紧紧握着,然后缓缓松开,款步离开。

“你还是出来了,只要一提她,即便是不喜我,你也强忍着出来。”说话的是福安公主,她早已立在桃花树下,看着信不而来的如玉青年,她秀丽的脸上滑过一丝悲凉之色。

今夜的沈辞,身着一袭晴天色锦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他飘飘若仙。

他是阳春下的一捧白雪,是她得不到的梦,四年前她就该清醒过来,可她也想再等等,等他走出来。

妙容看着他清雅端正的脸庞,内心轻叹,是什麽哪一刻开始等的呢?

四年前南顺战败,镇北王全军覆灭,国将不国。朝中之人皆同意向北漠国求和,而北漠国提出的条约中有一条是送一个公主同往北漠。当时适龄待嫁的公主中只有妙容,她纵观以往,没有一个和亲公主能活着回都,也没一个和亲公主能得善终。

她怕极了,哭着去求母后和皇兄,皇兄说:“你是南顺的公主,承蒙万民恩养,今逢社稷危难之际,自当挺身而出,以报黎民之厚爱。”

母后说:“你若去了北漠,你父皇对我等三人将怀揣歉意与慈悯,你皇兄也能早日当上太子。”

从小到大,她的母后眼中只有萧祁一人,她只是他们用来巩固权势的工具罢了。

她陌生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转身眼泪滑落。在十七芳龄,她被至亲舍弃。

在她绝望之际,沈辞在大殿中央谏言,认为北漠士兵兇残无度,其国主又是言而无信之人,即便今日谈和,明日也能撕毁弃约,举兵入侵。在竭力抗争的最后,他以一人之力让皇帝同意以战止战。同时萧逾白陡然站出,自降郡王,前往大堰,永不回都。

事后她向沈辞道谢,他只说:“公主不必谢微臣,微臣只不过尽为人臣的责任罢了。”顿了顿,他眼中盛满悲恸,看下远方,自喃道:“她不会想看到更多人因此牺牲。”

她当时不明白沈辞口中的她是谁,直到某一日,她盛气淩人地闯入沈府,进入后山,看到墓碑,才明白她是指谁。

当日沈辞毫不犹豫地将剑抵在她脖颈,眼中满是杀意。在她千求万求下,沈辞放下了手中剑,说了一个“滚。”

她仓皇逃窜,那日是景仁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而今林桑晚回来了,他的眼中又有了光。

沈辞没有瞧她,冷冷道:“福安公主有事直说。”

妙容公主轻摇手中团扇,瞧了一眼他头上四年如一日带着的狼骨发簪,苦笑道:“永安郡主现下正躺在兰心殿,母后想让我灌你酒,再诱你前去,可我做不来这事。”

天家无情,十七岁那年,她早已没有了亲情。

听完,沈辞微微蹙眉,转身就往兰心殿走去,妙容忙道:“只怕你前脚过去,母后后脚就带人捉奸,你可想过后果?”

他若去了,前途尽毁,林桑晚名节尽毁。

沈辞停住脚步,闭上眼,脑海中是她微醺的红脸,慢慢地正要,淡淡道:“我若不去,皇后娘娘是不是早已想好了下一步?”

妙容怔愣片刻道:“是,半柱香内你若不到,会有侍卫进去。”

到时候便是嘉辰王未过门的王妃同侍卫私通,景仁帝为皇家颜面会赐林桑晚一死。

妙容走进两步,低声道:“四周都是眼线,若你现在回殿中找嘉辰王,还未等你说上话,那边已经开始了。”

看着沈辞清正的面容,她心里一紧,他会怎麽选?

须臾,他擡起脚,往兰心殿跨步走去,只留一句淡淡的“多谢。”

她望着他的背影,不觉得想起高山之松,亭亭修竹,清极雅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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